拜登難抵"權力之河"的吸引——《華爾街日報》

對拜登總統來説，這是充滿"退位"呼聲的一週，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聲音來自一貫支持他的《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大衞·伊格內修斯。他的觀點清晰而委婉：拜登是可敬的領袖，取得過重大勝利，但歲月已侵蝕了他的能力。支持者們心知肚明，多數人私下承認這點，他應當避免繼續角逐黨內提名。

這類勸退聲浪日益密集，因為留給其他候選人籌措資金、組織競選的時間所剩無幾。緊迫性還源於拜登本週在9·11紀念活動後發表的嚴重失實言論——他正因頻繁失言面臨更多審視。他聲稱自己在恐襲次日就趕往世貿中心遺址，但白宮隨後低調承認：他實際是在2001年9月20日隨國會代表團到訪的。

這類極易核實的失實陳述讓人不禁再次質疑：總統為何要自取其辱？22年時光或許會模糊記憶，但CNN跟進報道指出他在上月單場演講中就出現三處事實錯誤，其中一處"早已被證偽"。可能這些故事被重複講述太多次，連他自己都信以為真。更令人不安的是，蓄意撒謊是品格缺陷，而無意識的虛妄之言可能暗示着神經認知問題。

去年十二月我曾期望總統顧問們能私下勸誡。年齡問題只會日益嚴重，但也提供了鞏固政治遺產的契機。他們可以説：“您兑現了2020年對黨派的所有承諾：終結了特朗普時代，完成阿富汗撤軍，通過了重塑社會安全網的羅斯福級別重大法案…老闆，這是多麼輝煌的成就！您已青史留名，完成了歷史使命。“他可以激流勇退，宣佈不指定接班人而信任黨內民主程序，成為載入史冊的典範。

我依然認為這是正確的方向。但只有喬·拜登本人能決定自己的去留。種種跡象表明他決心堅持到底——即便年過82歲，在政壇巔峯活躍逾50載，已贏得所有耀眼成就。

他參選連任正在犯下歷史性錯誤。如今的第二任期總是災難現場。他力有不逮；這將玷污支持者眼中的光輝遺產，讓卡瑪拉·哈里斯的問題惡化發酵。她印證了一個規律：某政黨在州內長期壟斷權力往往滋生平庸。一黨獨大州的政客永遠學不會兼容幷蓄。他們只用黨派語言與黨內人士對話。無需精研政策，只需諳熟黨內權術。依賴個人魅力卻流於膚淺。進軍全國舞台需要更深厚底藴，或至少偽裝出深度。她連這點功夫都不願下。

顯然若總統退出2024選戰，混亂將接踵而至。民主黨將立即爆發激烈混戰，局勢驟變且充滿變數。十餘位州長、參議員和眾議員會加入角逐。難保不會重蹈2020年民主黨初選覆轍——當時在非法移民等問題上黨旗過分左傾，嚴重拖累最終勝選者的首個任期，或許還導致其最終敗選。

無法保證會像2020年的拜登那樣，出現被普遍認為本質温和、因而能吸引獨立派和中間派的人選。也無法保證最終提名者能擊敗特朗普。反觀民調，人們已不再理所當然認為拜登能戰勝特朗普。

但這將是一場由煥發新生、充滿鬥志且準備充分的政黨發起的戰鬥。它將打破我們深陷其中的無盡循環，翻開新的一頁。如果特朗普成為共和黨候選人，這將為他引入一個未知變量。而新候選人很可能展現出強健體魄與旺盛精力投入激烈選戰。隨着大選臨近，人們越難想象拜登能領導一場真正充滿活力與專注力的連任競選，而看似身體狀況更差的特朗普，其精神狀態卻與2016年如出一轍，將繼續以瘋狂勢頭衝鋒陷陣。

最後我想起每當思考拜登的本質與性格時，總會聯想到理查德·本·克萊默的經典著作《問鼎白宮》——這部記錄1988年總統大選（拜登首次參選）的鉅著。正如我此前撰文所述，這讓我頗為困擾，因我認為克萊默是個狡猾又愛耍小聰明的作者。但他同時是個不知疲倦的記者，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和獨特文風，鑄就了這部現代政治經典。出版三十年後，書中諸多描寫仍精準預示着我們每日所見的拜登，甚至暗示了亨特·拜登問題與指控的根源。

首先，喬·拜登始終痴迷於豪宅地產，而資金總是捉襟見肘。書中描述他首任參議員期間購置的宅邸：“這棟位於威爾明頓郊外綠茵鎮的杜邦家族老宅美輪美奐，上千意大利工匠為建造它耗盡心血——手工雕琢的門廊，克拉克·蓋博能抱着姑娘款款而下的弧形大樓梯，媲美卡內基圖書館…還有絕不能漏掉的舞廳。“他出價遠超承受能力，“但拜登從不讓金錢阻礙交易。他直接逼視開發商，語速飛快地開始談判。“最終他拿下了房子——他總能拿下房子——然後焦頭爛額地籌措房款。

他渴望擁有一切，並敏鋭地洞察如何實現目標。克萊默描繪了一段拜登先生的動人演説場景：在威爾明頓的後院與朋友們閒坐時，年輕的兒子們還在身邊，拜登突然發問：“你家孩子準備上哪所大學？”

朋友回答：“老天，喬！他才8歲啊！“另一人則暗示這並不重要。

“聽我説，“拜登先生咬緊牙關説道，“這個國家流淌着一條權力之河…大多數人甚至不知道這條河的存在。但它的確存在。有些人知道這條河，卻無法涉足…只能站在岸邊。而極少數人，得以終生在這條權力之河中暢遊…這條河的源頭就是常春藤盟校。”

1968年畢業於雪城大學法學院的喬·拜登，在這段演説中傾注了無數渴望、憤懣與未來行動的伏筆。這絕非天真之語，而是一個渴求豪宅、權力與璀璨獎賞之人難以被説服的宣言。

9月2日，喬·拜登總統在馬里蘭州安德魯斯聯合基地攝影：斯特凡尼·雷諾/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刊載於2023年9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拜登難抵"權力之河"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