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終於在反恐戰爭中取得一些成功——《華爾街日報》

索馬里摩加迪沙——終於有一天，青年黨武裝分子做得太過分，索馬里的農民和牧民再也無法忍受了。

這一切始於索馬里中部擁有50萬人口的希蘭州。來自青年黨（基地組織分支）的伊斯蘭叛亂分子已控制該地區大部分地方長達十年之久。2022年5月，他們變本加厲地實施暴行。

他們槍殺了一位著名的部族長老。他們強迫當地青少年加入他們的自殺式炸彈襲擊者和戰鬥人員隊伍。在人們記憶中最漫長的乾旱期間，青年黨向牧民徵税，每次他們帶着乾渴的牲畜到公共水井飲水時，都要交出三四頭牛。

這引發了一系列事件，最終使美國及其盟友在與世界上最強大、最頑固的伊斯蘭叛亂組織之一長達16年的鬥爭中佔據了上風。

作為9·11事件後美國發起的軍事行動之一，打擊青年黨的鬥爭多年來一直以挫折和僵局為標誌。如今，索馬里已成為全球戰場上西方與盟國對抗以政治伊斯蘭名義使用恐怖手段的叛亂分子的一個意外亮點。

幾周內，希蘭部族民兵自發拿起武器發動起義，令青年黨措手不及。由美國訓練的突擊隊"閃電"率領的索馬里政府軍也加入了戰鬥。其他一些部族紛紛效仿，將青年黨逐出自己的地盤。

據美國駐索馬里首都摩加迪沙大使館稱，數月來，在美國無人機支持下，部族民兵和索馬里軍隊將青年黨趕出了約20個城鎮和80個村莊，收復了該組織先前在全國控制的三分之一領土。

上月，由達納布突擊隊領導的索馬里部隊發起下一階段攻勢，旨在將武裝分子驅逐出他們在索馬里中部最後兩個據點。“政府正在贏得這場戰爭。兩年前我不會這麼説，但現在我會這樣説，“達納布特種部隊旅指揮官、少校阿伊達魯斯·穆罕默德·侯賽因表示，該旅擁有2000名士兵。

達納布部隊正在訓練中。初期戰鬥十分激烈，政府軍迅速攻入青年黨關鍵據點埃爾布爾，隨後又因武裝分子反攻而撤出該鎮。據駐摩加迪沙的西方外交官稱，政府軍推進速度過快導致補給線脱節。目前軍方正放緩攻勢以便部隊休整。西方外交官表示，政府戰略家計劃以更系統化的方式重啓進攻，在軍隊清剿完成後由部族民兵負責城鎮防禦。

“過去一年他們收復的領土比前五年總和還多，“美國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汀週一訪問肯尼亞時表示，“但我們知道進步並非總是直線前進。”

位於非洲東部戰略要地的索馬里，在普遍失敗的背景下透出一絲成功氣息。而在非洲大陸另一端的薩赫勒半荒漠地帶，失控的伊斯蘭主義暴力導致馬裏、布基納法索及今年7月的尼日爾相繼發生軍事政變。據五角大樓非洲戰略研究中心數據，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分支目前控制着馬裏與布基納法索約40%領土，尼日爾的叛亂襲擊已造成約35萬人流離失所。

幾內亞灣沿岸的一些西非國家已遭遇基地組織關聯武裝分子的試探性襲擊，當局擔心加納——長期作為地區穩定基石——可能成為下一個目標。

更遠地區，美國兩年前從阿富汗撤軍，經過20年戰爭後將國家交還給塔利班。

相比之下，在美國空中力量和軍事顧問支持下，索馬里政府軍正取得進展，對抗該國約1萬至1.2萬名青年黨武裝分子，以及東北部山區數百名伊斯蘭國（ISIS）追隨者。

“如果回顧十年前甚至兩年前的索馬里，政府和國際社會取得的進展讓所有人相信，我們有望看到一個沒有青年黨、沒有ISIS的索馬里未來，“美國駐摩加迪沙最高外交官謝恩·迪克森表示。

西方外交官和軍事指揮官指出，自去年哈桑·謝赫·馬哈茂德總統上任以來，這場戰爭已發生根本性轉變。馬哈茂德承諾以比前任穆罕默德·阿卜杜拉希·穆罕默德更強勢的姿態打擊青年黨，拜登政府為此向索馬里部署約450名美軍協助。

分析人士質疑當前戰果能否持續。索馬里35年來飽受自然災害、部族衝突和伊斯蘭叛亂困擾。腐敗和政治內鬥削弱了過往反恐努力，而青年黨展現出頑強韌性。

據美國非營利監測機構"武裝衝突地點與事件數據項目"統計，過去一年索馬里政治暴力致死人數從3500人激增至近9000人。

索馬里官員持樂觀態度。他們最初預計在索馬里中部的清剿行動將耗時約兩個月，到10月或11月就能轉向索馬里南部靠近肯尼亞邊境的更大規模青年黨據點。

“這是我們的計劃——在明年8月前徹底消滅他們，“索馬里國家安全顧問侯賽因·謝赫-阿里表示，“可能需要更久，但我們必將擊敗他們。”

這個前意大利殖民地在1980年代末陷入內戰，當時獨裁者穆罕默德·西亞德·巴雷對主張獨立的原英國保護地索馬里蘭地區實施轟炸。

2011年，效忠青年黨的伊斯蘭武裝分子在索馬里進行軍事訓練。圖片來源：MUSTAFA ABDI/AFP/Getty Images1990年代初，大規模饑荒和失敗的聯合國干預接踵而至，最終釀成1993年臭名昭著的"黑鷹墜落"戰役，導致18名美國陸軍遊騎兵、三角洲部隊成員及其他士兵喪生。數以百計的索馬里人（其中許多是部族武裝人員）在此次衝突中遇難。

青年黨正是在美聯合國撤軍後的混亂中崛起的。該組織一度控制了印度洋港口基斯馬尤和摩加迪沙部分地區，最終被非洲聯盟部署的國際部隊驅逐。

2007年，美國總統小布什派遣一支小規模突擊隊赴索馬里打擊青年黨。奧巴馬總統加強了這一行動，下令對青年黨領導人實施針對性空襲。

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最初升級了軍事行動，授權對青年黨目標實施203次空襲。但在2021年1月離任前幾周，他突然下令撤出所有700名駐索美軍，令美國指揮官震驚。

五角大樓將多數部隊轉移至鄰國肯尼亞和吉布提，從那裏派遣人員赴索馬里培訓當地部隊。但美軍指揮官抱怨稱，由於缺乏美軍常駐，青年黨勢力不斷擴張，國防部向新上任的拜登政府施壓要求撤銷撤軍決定。

美軍特種部隊協助訓練閃電突擊隊。訓練中的閃電突擊隊隊員。在希蘭州起義爆發前不久，拜登命令海軍海豹突擊隊、陸軍綠色貝雷帽等部隊重返索馬里軍事基地，為閃電突擊隊提供指導和訓練。

目前美軍在摩加迪沙、基斯馬尤和巴勒多格勒部署了特種作戰小組，並得到約60名國務院承包商班克羅夫特全球發展公司軍事顧問的支援。班克羅夫特顧問會隨索馬里突擊隊執行任務，但僅被授權在自衞時使用武力。雖然美軍士兵在極少數情況下可隨索方行動，但幾乎總是在後方安全位置提供指導。

“美國無法承受人員傷亡的代價，”駐索馬里美軍特種部隊指揮官戴維·哈斯克爾上校表示。

在七月的一次典型行動中，達納布突擊隊一個連對位於索馬里中部佈德佈德附近茂密灌木叢中的青年黨營地發起進攻。該武裝組織配備了重機槍和火箭推進榴彈發射器。

索馬里突擊隊損失數人後撤退。

次日夜間，他們駕駛裝備機槍的豐田皮卡車逼近營地，並得到土耳其訓練的索馬里步兵增援。

一架美國無人機向哈斯克爾團隊所在的摩加迪沙嚴密設防機場綜合體傳送了即時空中影像。

駐索馬里美軍特種部隊指揮官戴維·哈斯克爾上校。由哈斯克爾領導的聯合作戰中心，負責監督軍事行動及無人機活動。美軍發現約80名武裝分子正包圍一支彈藥即將耗盡的孤立達納布小隊。美國團隊警告索馬里士兵正在步入伏擊圈。“那些武裝分子完全壓制了他們，”哈斯克爾回憶道。

相比特朗普政府，拜登政府動用美軍致命空中武力的意願顯著降低，部分原因是擔憂造成平民傷亡並引發公眾不滿。

哈斯克爾表示，如果索馬里合作伙伴處於劣勢或面臨被擊潰的緊迫危險，美國特種作戰人員可以下令發動空襲。若局勢危急，無論晝夜，哈斯克爾會聯繫美國大使館官員，後者將通報總統穆罕默德。同時必須獲得美軍律師批准，且僅在幾乎確定無平民面臨風險時方可實施。

美國今年已在索馬里實施了15次空襲。

其中一次發生在佈德佈德的達納布部隊行動期間，當時該索馬里部隊似乎即將被擊潰。據美方評估，從鄰國吉布提美軍基地發射的無人機擊中了一羣武裝分子，造成25人死亡。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美國對打擊青年黨的高度重視，“擁有美索雙重國籍的希蘭州議員馬利克·阿卜杜拉表示。

國家安全顧問謝赫-阿里指出，土耳其在索馬里操作無人機所受限制少於美國，而阿聯酋正開始為索馬里部隊提供近空支援。

“沒有空中支援，我們在戰鬥中就沒有明顯優勢，“他説。

士兵們正在卸載AK-47步槍箱。巴勒多格勒機場的達納布部隊。美國為受傷的索馬里突擊隊員提供醫療救助，這對提振士氣至關重要。合同直升機機組將傷員撤離至美軍野戰醫院。去年12月至今年7月底期間，摩加迪沙的外科團隊救治了64名索馬里軍方傷員。

本月，美國非洲司令部表示，在索馬里軍隊於埃爾-拉赫萊對青年黨採取的行動中，他們撤離了兩名受傷兒童。除行動現場一名婦女和三名兒童死亡外，其中一名兒童隨後也不治身亡。非洲司令部發言人稱，美軍雖為索馬里部隊提供顧問支持，但行動期間未在埃爾-拉赫萊駐紮，也未實施任何空襲。

青年黨近期發佈的視頻中，該組織高級頭目馬哈德·卡拉特將平民死亡歸咎於美軍所謂的"受惡魔驅使的入侵”。

“我們正告美國人——無論耗時多久，我們必將為同胞之死復仇，“卡拉特宣稱，“你們掌握鐘錶，而我們擁有時間。”

據協助領導希蘭州戰鬥的州長阿里·杰特·奧斯曼透露，約280名氏族民兵在起義中犧牲。“人民已受夠青年黨，“杰特表示。

杰特指出，穆罕默德政府最初僅計劃向希蘭州部署特戰隊數週，但在民眾起義成功的激勵下，總統於去年下令發動攻勢。

作為報復，武裝分子焚燬村莊並在市中心引爆汽車炸彈。他們向部分水井填埋泥土，炸燬其他水井，並對許多留存的水井下毒。

杰特稱，青年黨伏擊民用迷你巴士車隊，造成27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名幼兒。一名6歲兒童試圖逃跑時遭武裝分子殺害。另有十餘名被送往摩加迪沙治療的受傷民兵遭青年黨追殺。

去年青年黨襲擊摩加迪沙郊區警察局後的現場。圖片來源：hassan ali elmi/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據ACLED數據，政府軍最新階段的攻勢在索馬里中部陷入膠着，雙方都在敵對部族民兵中招募盟友。政府已向這場拉鋸戰投入數千兵力。

達納布旅指揮官侯賽因表示，武裝分子調整了戰術，使用車載炸彈和綁滿炸藥的步兵實施攻擊。“你會遇到整排敵人衝向你並自爆”，他説。

下一階段在索馬里南部的行動預計將更加艱難。

使政府軍事計劃複雜化的是非洲聯盟部隊即將撤離——該部隊自2007年起駐守索馬里。由於青年黨反撲兇猛，索馬里政府上週請求聯合國推遲原定撤走的1.8萬非盟士兵中的3000人。

“這一突發事態使我軍兵力捉襟見肘，暴露出前線薄弱環節，必須進行全面重組以保持反恐勢頭，“謝赫-阿里在致聯合國安理會的信中寫道。

剩餘非盟部隊定於明年年底前全部撤離索馬里。

美國和索馬里官員表示，非洲聯盟部隊今年未開展重大進攻行動，主要駐守基地並持續遭受青年黨多次襲擊。

肯尼亞、埃塞俄比亞和吉布提已承諾派遣數千名士兵進行為期90天的部署，協助索馬里部隊將青年黨驅逐出索馬里南部。但據美國官員透露，這些部隊尚未到位。

青年黨在南部許多社區根基深厚，其行政人員提供部分公共服務，伊斯蘭法庭負責解決糾紛。該組織通過在摩加迪沙的路邊檢查站和碼頭徵税，美國估計其鼎盛時期年收入達1.3億美元。

索馬里及西方官員指出，此次軍事行動的成敗關鍵取決於政府能否迅速為解放區提供醫療、教育、供水、廉潔司法系統及長期駐軍保障。

美國特種作戰指揮官哈斯克爾表示：“若索馬里政府能兑現承諾，我們就能在避免美軍大規模駐紮帶來負面影響的情況下持續取得勝利。”

聯繫記者邁克爾·M·菲利普斯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9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反恐戰爭終現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