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的盈虧無關緊要——《華爾街日報》

當美聯儲在2008至2022年間為納税人創造超1萬億美元累計利潤時，公眾並未心懷感激。如今這家央行每年虧損約1000億美元，且未來可能持續類似損失，批評者聲稱這將加劇銀行業動盪、損害貨幣政策，甚至令美聯儲面臨破產風險。但這些情況都不會發生。美聯儲的核心使命是確保充分就業和物價穩定，而非盈利。財務虧損不會阻礙其履行職能。

美聯儲持有的8萬億美元資產主要為長期國債和抵押貸款支持證券，其等值負債則主要是銀行存放的準備金和流通貨幣。美聯儲對紙幣不支付利息，在2008-22年大部分期間對銀行存款也幾乎零成本支付（利率0.25%或更低），因此年均實現約750億美元利潤上繳財政部，緩解了財政赤字和國債壓力。

但盈利從來不是目標。購買長期債券旨在壓低長期利率以刺激經濟。可以説，經濟復甦和長期利率下降為納税人節省的資金，可能比美聯儲上繳財政的利潤更具價值。

如今形勢逆轉。隨着短期利率上升，美聯儲必須為銀行準備金支付5.4%的利息，遠超其持有國債和抵押貸款證券的收益。國會預算辦公室預測2024年虧損將收窄，2025年恢復盈利，但考慮到短期利率可能長期維持高位，這個預測顯得樂觀。美聯儲當前承受虧損的原因與昔日盈利如出一轍——都是為完成國會賦予的使命而調整利率。

全球各國央行都面臨類似的虧損。會計處理方式雖各不相同，但經濟影響是相同的：虧損期反映了政府債務的增加，這與政策前期階段的債務減少相對應，儘管幅度通常較小。

在美國，美聯儲僅保留極少的資本緩衝——約400億美元，佔其資產的0.5%，因為它幾乎將所有利潤都上繳財政部。這部分資本只是賬面數字美觀的會計處理。美聯儲根本無需持有資本，因為對央行而言，“資不抵債"是個偽概念——既不會有儲户擠兑，也不會發生紙幣持有者擠兑。部分央行在資本為負的情況下仍能良好運作。

當美聯儲出現虧損時，會將其記為"遞延資產”。這與企業資產負債表上的遞延税項資產類似，意味着未來美聯儲無需向財政部上繳這部分資金。所有這些完全不影響美聯儲設定利率或實施貨幣政策的能力。美聯儲既不受經濟約束，也不受會計規則限制。值得稱道的是，美聯儲已明確表明不會因虧損引發的政治風波而動搖。

當美聯儲嫺熟調控通脹與就業時，我們應當不吝讚美；當它出現疏漏（如2021年對通脹問題反應遲緩）時，也應提出批評。但切勿因其履行使命過程中產生的利潤波動而橫加指責。央行獨立性是美國經濟政策日益被黨派博弈和短視行為侵蝕背景下碩果僅存的優勢之一。我們應竭盡全力避免讓這些問題波及美聯儲本身。

弗曼先生是哈佛大學經濟政策實踐教授，2013年至2017年擔任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

華盛頓的美聯儲大樓。圖片來源：温·麥克納米/路透社刊登於2023年9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美聯儲的盈虧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