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布蘭德想成為陰謀論的受害者——《華爾街日報》
Colin Dickey
近年來,當知名人士被指控性侵時,他們的朋友通常會站出來公開聲明其"良好品格",比如艾什頓·庫徹稱其《70年代秀》搭檔、已被定罪的強姦犯丹尼·馬斯特森是"極其誠實且自律的人",或者林賽·羅韓2017年聲明哈維·韋恩斯坦"從未傷害過我或對我做過任何事"(兩人後來都收回了這些聲明)。這種套路如出一轍:避談指控細節而擔保被告的人品,暗示要麼在撒謊,要麼罪行沒那麼嚴重。
但如今那些急於為英國演員、喜劇演員兼健康大師拉塞爾·布蘭德辯護的人,顯然有些不同。9月16日,《泰晤士報》《星期日泰晤士報》與第四頻道聯合調查披露了四位女性在七年期間指控布蘭德強姦及性侵的經歷。四位女性因害怕報復均選擇匿名;她們互不相識,都是在記者聯繫後各自挺身而出。其中一位女性在指控事件發生時年僅16歲,而布蘭德當時31歲(與《華爾街日報》一樣,兩家英國報紙同屬新聞集團旗下)。
報道發佈後,倫敦警察廳宣佈已對指控展開調查,但迄今未提起刑事訴訟。長期兜售陰謀論的布蘭德在聲明中否認指控,稱所有關係均屬自願,並聲稱自己是協同攻擊的受害者。通過發佈在Rumble(極右翼偏好的YouTube競品平台)的視頻,他宣稱存在"一個嚴肅而協同的議程來控制這類空間和聲音,我指的是我的聲音連同你們的聲音"。
布蘭德論點的關鍵在於,他試圖將這些性侵指控納入一個更廣泛的陰謀論框架中。“這些機構合作構建敍事,“他在一個視頻中説,“無論是關於戰爭還是疫情,當然還有其他例子。“通過提及他與"主流"媒體的持續爭執,並將其與他已提出的其他陰謀論聯繫起來——包括對新冠疫苗的危言聳聽和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半生不熟的懷疑——布蘭德完全迴避了這些指控的真實性或虛假性。
網絡主播亞歷克斯·瓊斯(2022年9月攝)認為,針對布蘭德的指控是出於政治動機。圖片來源:Joe Buglewicz/Getty Images現在的不同之處在於,許多為布蘭德辯護的人並不瞭解他或他的品格;相反,他們接受並放大了布蘭德的陰謀論,將其視為自己的觀點。前福克斯新聞主持人、陰謀論者塔克·卡爾森評論道:“批評製藥公司,質疑烏克蘭戰爭,你幾乎可以確定會發生這種事,“埃隆·馬斯克回應説:“看起來確實如此!”
亞歷克斯·瓊斯(自稱是布蘭德的朋友)發佈了一段視頻,呼應了這一觀點,聲稱過去15年沒有人指控布蘭德性侵(這是錯誤的;2012年、2013年、2014年和2020年都有過指控),但"現在因為他站出來反對大型製藥公司,反對全球主義者,反對新世界秩序,突然間這些指控就找上了他。”
通過與布蘭德聯手,這些人所做的不僅僅是為他辯護。畢竟,陰謀論不僅僅是謊言或錯誤信息。陰謀論的作用是重塑世界,削弱我們對證據的認知。陰謀論者在全球範圍內進行心理操控;他們的口頭禪是“相信我,而不是你那雙説謊的眼睛。”他們鼓勵信徒忽視事實,轉而支持他們先入為主的偏見和直覺。在一個視頻中,布蘭德不僅感謝觀眾的支持,還感謝他們“質疑你們所接收到的信息”。而像卡爾森、馬斯克和瓊斯這樣的陰謀論者急於為布蘭德辯護,可能與其説是與指控的細節有關,不如説是試圖重塑公眾對性侵的整體反應。
利用陰謀論來抵制社會變革有着悠久的歷史。在美國曆史上,每當某個羣體或部分人口爭取權利或新的可見度時,陰謀論幾乎如約而至。在19世紀上半葉,奴隸主們常掛在嘴邊的是,那些被奴役的人並不一定想要自由,而是被北方的廢奴主義者煽動的。1857年,弗吉尼亞人、早期分裂支持者愛德華·拉芬憂心忡忡地談到“廢奴主義者有能力影響我們的奴隸,灌輸不滿情緒,引誘他們逃跑或造反。”1856年《密西西比人報》的一篇文章同樣擔憂“廢奴主義的卑鄙使者像地下的鼴鼠一樣工作,秘密地將不服從的毒藥注入”被奴役者的思想中。
2020年1月6日,紐約市哈維·韋恩斯坦審判外的抗議者。攝影:Spencer Platt/Getty Images一百多年後,南方白人利用反猶陰謀論試圖削弱民權運動。海軍上將約翰·克羅馬林在整個1950至60年代於阿拉巴馬州競選公職時,聲稱民權運動背後存在"共產主義-猶太人陰謀”。這類陰謀論被反覆用來破壞社會變革,誣稱任何爭取權利或可見性的羣體都出於虛偽動機且缺乏正當性。近期圍繞"誘導者"和兒童性侵的陰謀論,已對變裝皇后故事會等無害活動掀起軒然大波——這些活動正遭受立法和實際攻擊,其終極目的是將整個LGBTQ羣體污名化為性掠奪者。
在性侵指控中迅速搬出陰謀論,是這場戰爭的新戰線。自2017年#MeToo運動興起以來,男性對性侵指控的態度已取得顯著(儘管有限)進步。研究發現該運動促使性侵案件報案率上升,女性終於獲得勇氣發聲。據國家婦女法律中心2020年報告,19個州已頒佈新法保護性騷擾和性侵受害者。研究者還發現職場騷擾減少,進而提升了女性工作時的心理健康水平。這些成果仍相對有限,且許多仍很脆弱。
但針對這一運動的反彈已經開始,而圍繞布蘭德的各種陰謀論被廣泛接受,必須被視為其中的一部分。它們的實際效果與布蘭德本人關係不大;相反,他被當作一個典型案件,用來破壞整個運動。畢竟,雖然布蘭德尚未因任何犯罪行為被起訴(更不用説定罪),但《泰晤士報》提出的指控提供了那種往往能起決定性作用的具體信息。報道中一名據稱的受害者聲稱,布蘭德不僅在其洛杉磯家中強姦了她,而且她當天就在強姦危機中心接受了治療,並給他發短信説,她被他嚇壞了,感到被利用了。在《泰晤士報》查閲的一條短信中,她給他寫道:“當一個女孩説不的時候,就是不的意思。“他顯然回覆説,他"非常抱歉”。
這種可核實且同時期的證據如果被證實屬實,將使此案超越受害者有時會陷入的更為模糊的"各執一詞"的情況。此類罪行的記錄有助於營造一種氛圍,使其他受害者有勇氣站出來,政治家們也可能更傾向於通過法律來打擊性侵犯。
然而,像卡爾森和瓊斯這樣的陰謀論者,希望讓布蘭德案與性侵犯無關。通過將其納入關於主流媒體、新冠疫情陰謀論和其他不滿情緒的更大陰謀中,他們的目標是轉移話題,從而使性侵犯和有權勢男性的權力濫用被視為分散注意力的東西。這些陰謀論的目的是破壞公眾可能用來判斷性侵犯指控的基礎,將時鐘撥回到一個前#MeToo時代,那時施暴者似乎可以逍遙法外。在有些人看來可能是壓倒性證據的東西——多名受害者、多家新聞機構的獨立報道、似乎暗示認罪的可核實的短信交流——被完全顛倒:他們認為,這現在不是性侵犯的證據,而是一場有組織行動的證明。
倫敦警察廳調查的結果尚待觀察,而布蘭德若被起訴,在任何可能的審判中當然應享有法律上的無罪推定。但我們不應感到驚訝,在真正且遲來的變革時刻之後,反動勢力會竭盡全力阻撓持久改革的努力。
科林·迪基是《權力之眼:秘密社團恐懼如何塑造美國民主》一書的作者。
刊登於2023年9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羅素·布蘭德想成為陰謀論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