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新困境預示中國經濟將經歷漫長艱難期——《華爾街日報》

正當中國經濟顯現復甦跡象之際，全球負債最重的房地產開發商的困境再度猛烈爆發，表明中國龐大的房地產市場曠日持久的低迷遠未結束。

週四，中國恒大集團表示，其董事長許家印因涉嫌違法犯罪正在接受當局調查，該公司還拖欠銀行、承包商和供應商數百億美元未付賬單。監管機構還叫停了該公司部分重組計劃，向其他瀕臨破產的開發商發出了不祥信號。

在中國經濟面臨的一系列問題中，疲軟的房地產市場是最突出的問題，而恒大的最新困境表明，這種痛苦只會加劇。中國正遭受青年失業率創歷史新高、出口下滑和政府財政緊張的困擾。與美國為首的西方關係緊張正在擠壓中國獲得半導體等技術的渠道。

外資企業對在華投資越來越謹慎，部分原因是其活動受到更嚴格的審查。美國風險諮詢公司Kroll的一名高管和野村證券的一名資深銀行家已被禁止出境。

恒大因債務違約助推了中國房地產泡沫的破裂，但近幾個月隨着另一家大型房地產開發商碧桂園出現危機跡象，該公司已淡出頭條新聞。

恒大再次成為頭條新聞，給中國經濟蒙上了一層陰影。儘管存在長期問題，但中國經濟正顯現改善跡象。本週六將發佈的商業調查預計將顯示，製造業活動在經歷數月萎縮後重返增長。航班和鐵路預訂數據顯示，隨着家庭歡慶中國重要年度節日之一的中秋節，旅遊支出即將迎來火爆的一週。

經濟學家表示，恒大再度面臨困境，突顯出中國深陷困境的房地產市場（佔中國經濟比重高達四分之一）很可能在未來數月乃至數年拖累經濟增長。

諮詢公司凱投宏觀的中國經濟主管朱利安·埃文斯-普里查德表示：“有一些初步跡象表明，我們正在走出那段停滯期，經濟可能正在恢復增長。這提醒所有人，民營開發商仍深陷困境。”

最新數據顯示了問題的嚴重程度。截至8月，今年房地產投資同比下降8.8%，而2022年降幅約為10%。8月份，中國100家最大開發商按價值計算的住宅銷售額同比下降34%。

曾是中國最大開發商（按銷售額計算）的恒大在2021年首次陷入困境，當時現金流不斷減少導致其美元債務違約。最近幾周，恒大與國際債權人達成的債務重組協議破裂，該開發商在中國大陸的一筆人民幣債券違約，而在南方城市深圳，警方拘留了恒大財富管理子公司的員工，此前該公司無法向投資產品買家兑付。

這家搖搖欲墜的房地產巨頭的債務危機已波及眾多企業，建材供應商、建築公司和物業服務公司都在追討未付賬款。該開發商週四披露，其在中國的主要房地產業務有近2000宗未決訴訟案件，涉及總額相當於610億美元，還有其他未償債務和逾期商業票據逾660億美元。

總部位於南方城市廣州的恒大週四還表示，公司創始人兼董事長許家印已被中國有關部門採取"強制措施"。這意味着這位64歲富豪的行動自由受到限制，並因涉嫌刑事犯罪正接受調查，這一過程可能需要數月才能結束。

甚至在週四之前，另一家房地產巨頭碧桂園的困境就已經有可能加劇樓市低迷。這家曾被監管機構樹為模範開發商的企業，在銷售下滑的情況下於9月勉強避免國際債務違約。一些人認為碧桂園的困境對中國房地產市場而言是更令人擔憂的問題，因為其許多項目位於財政緊張、承受能力較弱的縣城和工業區。

中國房地產開發商恒大在華中湖北省武漢市開發的一處住宅小區。圖片來源：str/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該行業的困境部分源於政府官員為房地產投機熱潮降温並減少經濟對作為增長引擎的房地產投資的依賴。2020年，官員們根據被稱為"三條紅線"的政策收緊了開發商的借款規定，這使房地產市場的放緩變成了潰敗。恒大是經濟低迷的首批受害者之一，最終導致數十筆美元債券違約。

“事後看來，這似乎過於激進了，“渣打銀行駐香港首席經濟學家丁爽談到當局2020年的舉措時説。他表示，隨着經濟放緩加劇，官員們本應表現出更大的靈活性。

自那以來，房地產危機給整體經濟帶來了沉重壓力。今年預期的消費熱潮在幾個月後就逐漸消失，部分原因是人們對房價疲軟感到焦慮。由於出口下滑也受到打擊，第二季度經濟僅增長0.8%，與第一季度相比，這是多年來最疲弱的增長率之一。

北京方面推動經濟重回正軌的努力主要集中在穩定房地產市場，目的是提振消費者信心和支出，同時避免為陷入困境的開發商提供任何直接幫助。8月31日，中國央行和金融監管機構出台了新政策，允許人們以較低的首付比例和較低的利率購買房產。

到目前為止，效果並不明顯，儘管一些經濟學家看到了一些有希望的跡象，表明二手房銷售的情緒有所改善，尤其是在大城市。但整體情況疲軟。分析師和房地產經紀人表示，儘管一線城市的掛牌量在增長，更多潛在購房者正在參觀樣板房，但交易量還沒有回升那麼多。許多最大的民營開發商，尤其是那些在低線城市擁有眾多項目和土地儲備的開發商，在這次低迷中遭受了更嚴重的下滑，它們仍遠未安全。

澳新銀行資深中國策略師邢兆鵬表示：“房地產行業的整體風險仍在逐步釋放，其對經濟的負面影響將長期持續存在，近期出台的市場支持措施恐難達到預期效果。”

經濟學家指出，若當局希望加大力度扶持房地產市場，可考慮進一步降低首付比例（尤其是中國中小城市），或放寬各類購房限制政策。

經濟學家稱，從長遠來看，政府明確房地產不會像過去那樣在經濟中扮演過重角色。新加坡華僑銀行中國研究部主管謝棟銘表示：“我們需要適應新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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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9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北京感受恒大危機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