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美國對烏援助之爭令盟友擔憂將造成更深層全球傷害

美國政治鬥爭和總統大選競選言論正給烏克蘭戰場蒙上陰影。

基輔擊退俄羅斯入侵軍隊的戰鬥依賴於美國的裝備、訓練和情報。拜登總統發起了一場全球行動，以爭取對烏克蘭的支持並對俄羅斯實施制裁。

如今，越來越多的美國政界人士，主要是以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為首的共和黨人，正在批評美國對烏克蘭的支持。對烏克蘭的援助已成為眾議院為避免政府停擺而爭論的焦點。

這些爭論——以及華盛頓可能從其領導角色上後退的前景——正引發美國盟友的不安，其中許多國家認為幫助烏克蘭自衞對全球安全至關重要。

拜登簽署了一項法案，以避免美國政府在週六深夜部分停擺，但該法案未包含對烏克蘭的援助。

立陶宛外交部長加布裏埃柳斯·蘭茨貝爾吉斯表示，多虧美國的領導，西方才能團結一致對抗俄羅斯，但"為了取得勝利，更需要美國的領導，尤其是在軍事援助的範圍和速度方面。"

歐洲官員認為，西方盟友間的分歧將有利於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如果這能讓他在一場消耗戰中拖垮西方。“我們都投入了很多，現在必須通過確保烏克蘭的勝利來完成這項工作，“蘭茨貝爾吉斯説。

烏克蘭駐北約大使娜塔莉亞·加利巴連科表示，她的政府正在密切關注華盛頓的動態，目前尚未看到援助政策發生變化。

在週三舉行的第二場共和黨總統初選辯論中，維韋克·拉馬斯瓦米和邁克·彭斯等總統候選人就援烏問題展開激烈交鋒。圖片來源：robyn beck/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儘管目前武器交付保持穩定，但烏克蘭和美國其他盟友對政治風向感到擔憂。《華爾街日報》8月民調顯示，62%的共和黨選民認為美國對烏克蘭支持過度，較4月的56%有所上升。

週六通過的短期支出法案未包含任何對烏援助條款，這對支持烏克蘭的議員構成重大打擊。當時參眾兩院正竭力避免10月1日政府部分停擺。

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克·舒默（紐約州民主黨人）和共和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肯塔基州共和黨人）曾力推在臨時法案中加入60億美元援烏資金，但在眾議院通過不含援助的版本後放棄了這一努力。

舒默表示，他與麥康奈爾已同意繼續為烏克蘭爭取更多經濟和安全援助。“我們支持烏克蘭捍衞主權、抵抗侵略的行動。“舒默説道。

“我相信參議院將在今年晚些時候通過對烏克蘭的進一步援助，”麥康奈爾表示。

一位白宮官員週六稱，儘管國防部已耗盡大部分對烏安全援助資金，但根據總統撥款授權仍有足夠資金可在稍長時間內滿足烏克蘭戰場需求。

“我們將很快按照常規節奏再次動用總統撥款權，”該官員表示，“但我們需要儘快通過烏克蘭資金法案，麥卡錫議長必須履行對烏克蘭人民的承諾確保法案通過。”

近期眾議院撥款投票顯示兩黨普遍支持援烏——本週433名眾議員中有311人投票通過向這個身處戰火的國家提供3億美元安全援助的議案——但反對的共和黨人數量持續增加，目前已佔共和黨黨團過半。

在週三的共和黨初選辯論中，各方對烏克蘭問題立場分化。

“我們正把俄羅斯進一步推向中國懷抱，”反對繼續援烏的生物技術投資人維韋克·拉馬斯瓦米稱。前副總統邁克·彭斯反駁道：“如果放任普京吞併烏克蘭，就等於向中國發出奪取台灣的綠燈。”

共和黨總統提名領跑者特朗普聲稱希望結束戰爭並能在24小時內實現，但未説明具體方案。他提出進一步援烏應與調查拜登家族商業往來掛鈎。

美國陸軍戰爭學院軍事戰略教授、退役陸軍中校約翰·納格爾表示：“只要美國繼續堅定捍衞烏克蘭，它就不會失敗。烏克蘭當前面臨的最大威脅並非來自俄羅斯，而是華盛頓的政治失靈。”

科羅拉多州共和黨眾議員勞倫·博伯特表示，她對烏克蘭總統近期訪美期間的相關活動毫無興趣。圖片來源：Chip Somodevilla/Getty Images拜登政府官員稱，其外交政策的核心是憑藉國內強勁的經濟和穩定的政治體系來抗衡中俄影響力。但圍繞2024年大選的國會僵局與政治鬥爭，恐將讓國際競爭對手得以描繪出截然不同的美國形象。

近期在聯合國大會間隙，一些視美國為領導者的國家代表坦言，他們擔憂國內壓力正迫使拜登縮減對烏克蘭的全力支持。有外交官特別指出，拜登半小時的聯合國演講中，直到臨近尾聲才提及烏克蘭。

盟友的憂慮不僅關乎基輔能否獲勝。更深層的焦慮在於：若美國在投入重大政治軍事資源後仍無法助烏克蘭取勝，其國際信譽與説服力將遭受重創，並引發全球性後果。

近年來，美國對盟友的忠誠度及其國際承諾的信念因其從阿富汗的混亂撤軍、威脅退出北約以及外交政策多次急劇轉向而動搖。

烏克蘭駐美大使奧克薩娜·馬爾卡洛娃與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於9月在華盛頓特區向美國議員懇求支援。圖片來源：布倫丹·斯米亞洛夫斯基/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儘管國會自俄羅斯全面入侵以來已批准超1000億美元的軍事、經濟及人道主義援助，但美國對烏克蘭承諾的不確定性仍在加劇。

近日，全球最先進的M1艾布拉姆斯坦克已開始運抵烏克蘭。拜登總統向多次提出請求的烏總統澤連斯基承諾，將提供少量遠程陸軍戰術導彈系統（ATACMS）。

美國軍援幫助基輔抵擋並擊退了俄軍進攻——這場入侵最初被普遍認為會迅速取勝。西方援助還重創了戰前號稱世界第二、聲名顯赫的俄羅斯軍隊。

但盟友仍擔憂，現有美國軍援不足以讓烏克蘭擊敗並驅逐佔領其約20%領土的俄軍。

美國的歐洲盟友及烏克蘭自身也向基輔提供了大量軍事和財政支持，有時甚至比美國提供的武器更為先進。但歐美官員表示，歐洲的軍火庫規模遠小於五角大樓，如果華盛頓減少當前的支持力度，歐洲無法填補這一缺口。

歐洲某些地區對援烏的批評聲也在高漲，儘管反對聲浪不如美國那般激烈或影響深遠。然而，烏克蘭與波蘭之間的貿易爭端已威脅到這個烏克蘭堅定盟友的支持，而本週末斯洛伐克的選舉為批評者提供了發聲平台。

斯洛伐克週六選出的政客揚言要削減對烏支持和軍事援助，這是自戰爭爆發以來歐洲首次出現此類情況。

在美國，對援烏持嚴厲批評態度的勢力正固守立場。當澤連斯基9月訪問華盛頓時，科羅拉多州共和黨眾議員勞倫·博伯特公開表示對其相關活動毫無興趣。

“澤連斯基是來再領一張支票的嗎？“她厲聲質問。

被問及是否會與澤連斯基會面時，她先斷然拒絕，又改口道：“見也行，我要讓他退款！”

其他共和黨人——尤其是參議員——則堅定支持烏克蘭，並警告美國不應動搖。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首席共和黨人、愛達荷州參議員吉姆·裏施指出，美國國內的烏克蘭支持者需要向民眾更充分闡明立場，首先要提醒民眾：美國1994年曾以提供安全保障為條件，要求烏克蘭放棄核武庫。

“如果我們真的違背了與烏克蘭的協議，你認為我們所有的敵人——更重要的是，我們的盟友——會怎麼評價美國？‘我們不能指望美國，’“裏施説。“這會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這對美國的國家安全極為不利，尤其會引發許多國家的看法，‘我們不能依賴美國。我們需要核武器。’”

拜登政府官員承認在資助烏克蘭問題上存在政治阻力，但預計美國人總體上會繼續支持基輔。“在國會，確實有一些聲音響亮的人持不同立場，“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週四表示。“我們當然必須不斷努力讓我們的同胞關注其中的利害關係。”

隨着對烏克蘭支持之爭成為美國資金爭奪和選舉年政治的一部分，基輔的支持者擔心，拜登和其他迄今為止公開支持烏克蘭戰鬥的人會因為擔心對抗俄羅斯不是一個成功的競選策略而緩和或減少他們的支持。

一些烏克蘭的支持者曾希望拜登能通過堅定承諾支持基輔，並積極向選民描繪這場衝突是所有民主國家和自由國家對抗專制政權和壓迫的戰爭，來與共和黨人形成鮮明對比，從而確立他的政治立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這樣做。

外交官們從最近的趨勢中推斷出的較為悲觀的場景之一是，華盛頓難以哄騙或強迫其他國家支持它。一些人已經看到了這方面的跡象。

“遺憾的是，當前席捲全球的不穩定浪潮表明，我們的行動可能並未被視為具有足夠的説服力，”立陶宛外長蘭茨貝爾吉斯表示，他列舉了非洲薩赫勒地區、南高加索及西巴爾幹的衝突。

美國在中東的傳統盟友——如以色列、阿聯酋和沙特阿拉伯——近年來對華盛頓保護其利益的意願日益警惕。這種疑慮促使他們在維持與華盛頓關係的同時，轉向尋求與俄羅斯和中國加強聯繫。

美國全球影響力的進一步削弱，最終將動搖二戰後華盛頓耗費多年時間和巨大政治資本建立的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

隨着中國在過去一代人的時間裏崛起為世界強國，美國逐漸從倡導多邊協議和機構轉向更狹隘的雙邊和小團體協議，以便華盛頓能保持更嚴格的控制。其中包括2021年宣佈的美英澳安全協議，以及被描述為美日澳印四方安全對話的“四方機制”。

拜登曾讚揚北約，布林肯則稱歐盟是美國在安全和經濟問題上的“首選合作伙伴”。但美國對北約盟國防務開支承諾的不滿依然強烈，儘管最近有所增加。與此同時，歐洲人對美國在經濟合作上的承諾心存疑慮，特別是在去年《通脹削減法案》通過後，許多歐洲人認為該法案以歐盟利益為代價補貼美國經濟。

威廉·莫爾丁和安德魯·雷斯圖西亞對本文亦有貢獻。

聯繫丹尼爾·邁克爾斯，郵箱：[email protected]，林賽·懷斯：[email protected]，勞倫斯·諾曼：[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3年10月2日的印刷版，標題為《烏克蘭資金之爭震動美國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