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遊戲驛站迷因股狂潮登上大銀幕

我不打算去看《傻錢》這部新片，它講述2021年1月GameStop股票狂潮及隨後對沖基金Melvin Capital垮台的故事。我覺得自己承受不了。權且將此文視為對影評的評論，並探討其反映的更廣泛政治社會議題。

這部電影被吹捧為"大衞對戰歌利亞"的現代版，是小人物戰勝華爾街精英的傳奇。但所謂"勝利"，不過是一羣烏合之眾歡天喜地搞垮了做空該遊戲公司股票的對沖基金經理——Melvin Capital的Gabe Plotkin。可曾想過，當GameStop股價火箭式衝頂時盲目跟風的數千散户，總體上幾乎註定血本無歸。

討論中被人忽視的是，這羣"小人物"其實是被社交媒體上那些欺世盜名之徒蠱惑，買入了明顯高估的模因股票。雖然GameStop還算不上最慘烈的案例——看看已破產的Bed Bath & Beyond和始終瀕臨倒閉的AMC影院——但整個模因股現象與當前政治社會環境存在五大驚人共鳴：

首先，公眾對專業知識的蔑視與日俱增。那些用自有資本冒險數十年的專業投資者真的懂什麼？你只需要從網上扒拉些碎片信息——這些放在實體世界大概只配釘在公告板上。憑這些，一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張三李四就能超越專業人士畢生積累的投資智慧。短期或許能僥倖得手，但長期註定慘敗。若認為網絡助長的陰謀論隻影響了投資領域，那你最近顯然沒關注時事。

這並非意味着專家永遠正確。想想疫情期間你最喜歡的例子就知道了。科學從無定論。但承認這一點僅意味着我們不應盲目信任專家，而非他們通常都是錯的。認為專家總是犯錯，而Reddit或YouTube上的某些誇誇其談者絕對準確，這種策略很可能大錯特錯。專業人士的集體智慧使得任何單個投資者——諷刺的是，甚至專家本人——都難以戰勝競爭激烈的市場。

其次，許多人認為即時獲取的海量信息能實現公平競爭。然而真正有價值的通常是信息處理能力，而非獲取渠道。前者未必帶來後者。還記得我們曾以為社交媒體會讓人際關係更融洽嗎？別總假定更多更快的信息就會產生更好結果。知識的海洋可能導致對掌控力和理解力的錯覺，集體性地讓我們變得更蠢。用投資術語説，這種零成本獲取的信息可能使某些市場價格變得更"低效"。真是諷刺。

第三，我們常為錯誤目的拋棄或扭曲歷史悠久的準則。這裏我想到GameStop鬧劇中的網絡流行詞"HODL"（死死拿住）。作為終身倡導"堅持優質長期策略"的人，即便經歷罕見艱難時期也應堅守，這個口號看似正確卻存在關鍵謬誤。請注意我悄悄加了個限定詞——“優質”。只有值得堅守的事物，死守才有意義。你不能把它套用在任何東西上——包括世上最明顯高估的垃圾資產——然後指望靠永不賣出來取勝。這隻會讓你的賬户餘額無限趨近於零。

第四，如果你因對某類人羣的憎恨和傷害慾望而交易401(k)養老金，很可能正讓偏見侵蝕你的收益底線。這種邏輯在投資界之外同樣適用。

第五，我們常驚歎於"羣體智慧"的精準，但這種現象的前提是羣體成員保持相對獨立性。想想《百萬富翁》節目中觀眾投票環節為何有效？正因為現場觀眾不會相互討論。若他們開始激昂演説分析選項，結果很可能大相徑庭且更糟糕。

獨立思考者組成的羣體往往充滿智慧，即便個體未必聰明。而通過信息共享達成共識的羣體——雖非絕對——常會演變成危險的烏合之眾。無論是模因股狂潮、政治領域還是其他場景，互聯網簡直是培育"獨立思考羣體"異化為"暴民"的完美温牀。

遊戲驛站事件醜陋地證明：心懷怨憤且信息閉塞（或更可悲的，孤注一擲的）“投資者"能夠擊垮單個聰明人。耐人尋味。但這並非新知。市場早有格言：“非理性市場的持久性總超過你的償付能力。“或許需要補充的是：即便如此，理性者通常終將勝出，非理性者往往落敗。更諷刺的是，當理性者失手時，非理性者最終也難逃厄運。

我們還目睹好萊塢如何樂此不疲地將不理解的現象搬上銀幕，用卡通式的正反派角色簡化現實——這隻會劣化公共討論，刻意加劇人與人之間的仇恨與猜忌。哦對了，這個一邊痛斥貪婪的行業，為賺錢可以毫不猶豫地這麼做。不過話説回來，這事我們早已知曉。

阿斯尼斯先生是AQR資本管理公司的管理及創始負責人。

尼克·奧弗曼與塞斯·羅根在《傻錢》中。圖片來源：索尼影業刊登於2023年10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遊戲驛站股票狂熱登上大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