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男性海外避戰,深陷內疚煎熬——《華爾街日報》
Anastasiia Malenko
維克多·萊西克一直在糾結是否回國加入保衞烏克蘭的戰鬥。圖片來源:Maciek Nabrdalik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在俄軍開始猛烈襲擊他的祖國前,維克多·萊西克為了工作從烏克蘭西部的利沃夫搬到了波蘭克拉科夫。
戰爭爆發時,這位25歲的信息技術專家曾考慮回國加入抵抗莫斯科軍隊的戰鬥,但由於沒有具體的角色可擔當,他決定留在國外。
“可能我還不夠強大”去戰鬥,衝突爆發一年半後,萊西克説道。
在俄羅斯全面入侵的初期,大批烏克蘭男性 rushed to their country’s defense。數千名在國外的人放棄了生活,回國參戰。其他人則從遠處觀望這場衝突,他們畏懼戰爭,或已在國外建立了生活。
如今,隨着前線需要新鮮血液,基輔希望重建國家,留在烏克蘭的人與逃離或滯留國外的人之間的裂痕正在擴大。這可能會危及烏克蘭的長期復甦。
烏克蘭的戒嚴法禁止大多數18至60歲的男性離開,徵兵意味着適齡戰鬥人員可以被徵召入伍。
萊西克説,他那些參軍的 friends cut contact with him。當一位女性熟人在戰鬥中失去了朋友時,她變得充滿敵意。這讓萊西克不禁思考,“為什麼我不在那裏,為什麼是其他人在為我戰鬥?”他説。
儘管內心飽受愧疚與道德衝突的煎熬,萊西克仍計劃只要海外工作機會允許就繼續滯留。
隨着戰爭持續,烏克蘭可能面臨人才流失至海外僑民羣體的困境。這些年輕人與祖國及反侵略鬥爭的距離越遠,未來就越難吸引他們回國補充枯竭的兵源並參與經濟重建。
每個逃避徵兵的決策背後,都交織着對過往經歷、家庭、情感、機遇與野心的複雜權衡,這使得任何統一的召回方案都難以奏效。而俄羅斯正企圖通過驅離烏克蘭人口來削弱其重建能力。
身處海外的烏克蘭男性坦言,他們持續面臨個人抱負與國家責任之間的拉扯。他們清楚回國可能意味着被徵召入伍,但也明白自己的迴歸既能增援前線兵力,又能提振已持續20個月的抗侵略戰爭中同胞們的士氣。
這種矛盾帶來了沉重的心理負擔。
“我曾經歷精神危機,當時強烈想回國,甚至考慮去醫療部隊做志願者,“20歲的安納託利·內茲戈杜克説。這位曾在美國求學並計劃赴加拿大工作的青年透露,其有過軍旅經歷的父親在戰爭初期以經驗不足為由勸阻他回國。“有時我覺得自己站錯了位置。“思鄉情結與自我懷疑曾嚴重影響他的學業。
烏克蘭臨牀心理學家索菲婭·特列茲表示,許多身處國外的烏克蘭男性對自身在國家抗俄戰爭中的定位產生困惑,這種認知失調正在蔓延。“戰爭、內疚感、與至親分離的痛苦,所有這些都構成了吞噬日常簡單快樂的黑暗背景。“特列茲説道。
前線士兵已疲憊不堪,急需輪換補充,謝爾希·伊孔尼科夫指出。圖片來源:謝爾希·伊孔尼科夫24歲的謝爾希·伊孔尼科夫在戰友陣亡後,與烏克蘭武裝部隊簽訂了三年服役合同。他仍與旅居海外的烏克蘭朋友保持聯繫,並表示理解他們不歸國的選擇。“沒多少人願意拿生命冒險。“他説。
“但戰爭現實是,現役軍人精疲力盡,急需輪換休整。“自去年12月起就駐守前線城鎮武赫萊達爾的伊孔尼科夫表示,“否則軍隊戰鬥力將持續削弱,我們獲勝的概率將不斷降低。”
部分烏克蘭男性在去年2月戰爭爆發時逃離祖國,也有人後續陸續出走——這些決定引發了留守家園直面俄軍攻勢的人羣的強烈不滿。
鮑里斯·赫梅列夫斯基與摯友曾參與2014年推翻親俄派烏克蘭領導人的革命運動。赫梅列夫斯基回憶,當時他們對國家懷有共同理想,友人曾承諾若俄軍入侵將留下戰鬥。然而戰爭真正爆發時,這位友人卻選擇了離開。
“如果一個人口口聲聲説為自由、民主和烏克蘭這些基本價值觀而戰,卻在考驗來臨時逃之夭夭——那這些從來就不是他們真正的價值觀。”赫梅列夫斯基説道,他自此再未同那位朋友聯繫。
21歲的烏克蘭留學生帕維爾·皮姆金在英國參加僑民活動時,遇到過幾位近30歲、剛抵英不久的男性。“人們會質問他們:關鍵不在於為何在此,而是如何做到的?”
28歲的現役軍人安德烈·庫利巴巴透露,戰爭初期曾有熟人求助逃離,但被他拒絕。他表示烏克蘭男性必須做好接替前線空缺的準備:“你不能説‘我不會打仗,我不是這塊料’。”
22歲的安德烈·比洛烏西亞克放棄了大學軍事課程(完成該課程可獲預備軍官資格),選擇赴英攻讀公共管理碩士。
戰爭爆發時從事政策諮詢工作的比洛烏西亞克認為,獲得學位比直接參戰更能有效報效祖國。他計劃每年重新評估決定,但預計2025年前不會回國。
庫利巴巴預言,那些等戰爭結束才回國重建的人可能面臨嚴厲指責。“屆時人人權利平等,”他説,“但關鍵在於這些人未曾捍衞國家。”
隨着戰事持續膠着、裂痕日益加深,烏克蘭或將永遠失去維克托·萊西克等部分年輕一代——他們正逐漸融入海外僑民羣體。照片:Maciek Nabrdalik為《華爾街日報》拍攝刊登於2023年10月7日印刷版,標題為《海外烏克蘭男性逃避戰爭,與內疚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