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生意：複雜、高風險但可能利潤豐厚的行業 - 《華爾街日報》

馬薩諸塞州謝菲爾德——克里斯·韋爾德16年前在馬薩諸塞州伯克希爾地區小鎮謝菲爾德的一處廢棄蘋果園創辦酒廠，生產波本威士忌、杜松子酒等烈酒。

2016年該州將娛樂用大麻合法化後，韋爾德決定迎接新挑戰。如今他還成為另一種作物的種植者、加工商和零售商——許多人認為這種物質能緩解疼痛、釋放壓力並提升生活愉悦感。在伯克希爾的高端旅遊經濟中，這似乎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但當地乃至全美的現實情況，遠比大多數投身大麻產業的企業家想象的更為複雜且利潤微薄。由於重税負、高合規成本與合法大麻供應過剩導致價格暴跌，許多從業者正在虧損。為了在未來幾年的行業洗牌中存活，經營者正竭力削減成本，試圖通過更優質的服務和產品脱穎而出。

“整體而言，這個行業正在苟延殘喘，“為大麻企業和投資者提供諮詢的經濟學家博·惠特尼表示。短期內"要實現盈利將非常困難”，他説。

合法與非法的夾縫

遊説組織"大麻政策項目"數據顯示，過去12年間已有23個州將成人娛樂用大麻合法化（38個州批准了醫用大麻）。

問題在於聯邦法律仍將大麻與海洛因、LSD等毒品同列為危險違禁物質。這使相關企業處於法律灰色地帶。美國緝毒局近期開始評估是否將大麻重新歸類為危險性較低的物質，這將是聯邦合法化的重要一步。但改革時間表尚不明確。

目前，跨州銷售大麻仍屬非法。這意味着企業無法像生產波本威士忌或幾乎任何其他產品那樣，在某州建立大型種植基地來供應全國其他地區。

對創業者更不利的是，美國税法第280E條款規定聯邦法律定義的非法毒品銷售者不得將工資、租金和營銷等經營支出作為所得税抵扣項。芝加哥大麻企業Cresco Labs表示，受此條款影響，其聯邦税負至少增加了六倍。會計師事務所CohnReznick合夥人邁克爾·哈洛（為多家大麻企業提供諮詢服務）指出，若聯邦政府按預期將大麻重新分類，這項税收懲罰將自動取消。

法律灰色地帶還導致許多銀行不願為大麻企業提供融資，因此這些企業面臨更高的資金成本和支付處理費用，租金也更高——因為多數房東迴避大麻業務。信用卡發行機構同樣警惕與大麻相關的交易。大麻商店通常不接收信用卡，而是安裝ATM機並處理大量現金，這增加了經營風險和額外支出。此外，小企業管理局的貸款和補助也不對大麻相關企業開放。

各州監管規定雖不相同，但同樣推高了運營成本。為符合馬薩諸塞州規定，韋爾德的公司The Pass在加工廠安裝了約100個監控攝像頭，以確保能追蹤每一克大麻的流向。該公司必須保存三個月全天候監控錄像，以備監管機構調查可能的違規行為。

Pass設施內一台壁掛式安防攝像頭。銷售啤酒和香煙的便利店只需一名員工即可勉強維持運營，但為了符合州法規要求，Pass零售店至少需要隨時配備三到四名員工。一人坐在入口處核驗所有到店顧客的身份證件。 這些顧客若購買商品還需在店內再次出示身份證。後台工作人員需對庫存所有流轉進行細緻記錄。

想開展簡單配送服務的人很快會發現，這完全不同於送披薩。在馬薩諸塞州，大麻配送車輛必須配備兩名員工，一人看守貨物，另一人送貨上門。 每輛車需安裝前後錄像設備，以便監管機構隨時核查運輸途中貨品狀況。

與此同時，合法大麻企業正與逃税避規的非法經銷商競爭，後者樂於提供隨時送貨服務。更多競爭來自德爾塔-8和德爾塔-9四氫大麻酚產品，這些從工業大麻而非毒品大麻提取的產品處於法律灰色地帶，往往規避監管。許多便利店和加油站都在銷售這類商品。

淘金熱之後

面對來自合法與非法賣家的雙重競爭，大麻價格暴跌，種植者和零售商的收入鋭減。謝菲爾德某零售店懸掛的橫幅慫恿顧客"低價購入，嗨到上頭”。

“所有人都湧入了這場淘金熱，“韋爾德感嘆道。

專注於大麻產業的研究機構Whitney Economics去年底的調查顯示，全美僅有不到半數合法大麻企業盈利。投資大麻股票的交易所交易基金AdvisorShares Pure US Cannabis2022年暴跌72%，今年迄今雖回升約13%仍難掩頹勢。

“短期來看確實令人沮喪，“在七個州經營零售店的Cresco Labs零售主管科裏·羅斯柴爾德表示。該公司第二季度財報顯示虧損達4300萬美元。

總部位於佛羅里達州的Trulieve Cannabis現已拓展至九個州，卻在六月宣佈將關閉部分門店並完全撤出馬薩諸塞州。該公司聲稱對長期前景保持信心，但需要保存現金流。

“未來18個月內會有更多店鋪倒閉，“波士頓大麻行業律師布萊克·門辛預測。業內人士透露，部分店主正在暗中尋找買家。

品牌建設之路

克里斯·韋爾德在Pass室內種植基地內巡視。現年58歲的韋爾德在紐約州威徹斯特郡長大，父親是科學教師，母親是聖公會牧師。他職業生涯的前20年是在舊金山灣區的急診室擔任醫師助理。為了追求壓力較小的生活，他在40歲出頭時與建築師妻子搬到了伯克希爾。對熱愛園藝且痴迷於發酵科學的韋爾德來説，開辦一家釀酒廠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儘管手工釀酒業務——伯克希爾山蒸餾廠已讓他忙得不可開交，韋爾德仍無法抗拒涉足大麻行業的誘惑。“一旦你有了創業傾向，就難以擺脱這種衝動，“他説。至於大麻，他補充道：“自禁酒令以來，美國確實再出現過這樣的機遇。這將是一個巨大的市場。”

韋爾德看到了大麻在健康領域的巨大潛力。他認為，當年罹患癌症的父親若使用大麻而非醫生開具的阿片類藥物，可能會獲得更多舒適感並減少副作用。

自2018年前後開始，韋爾德説服了20多人投資The Pass項目，其中多為他的朋友。他表示目前總投資額已超1000萬美元。他刻意避免貸款，部分原因是想控制成本，部分則因大麻企業通常面臨極高的貸款利率。

韋爾德表示希望The Pass今年能實現接近税後盈利的狀態。為降低成本，他投資了自動化設備。在森林環繞的前塑料擠出工廠——現大麻加工廠內，一台野餐冷藏箱大小的機器正通過震動將粉碎的大麻裝入預捲紙管。工人使用看似黑色筷子的工具將大麻壓實到位。

儘管如此，韋爾德仍在推遲大規模投資自動化的計劃，因為目前需求尚不足以支撐成本。為了節省現金並渡過當前險峻的市場環境，他表示：“我們在業務建設上一直非常節儉。”

謝菲爾德Pass品牌大麻店內陳列的商品。今年，韋爾德已僱傭多名銷售人員尋找更多願意銷售Pass品牌產品的店鋪。同時利用自有工廠為其他公司代工產品，以客户品牌進行銷售。

為規避跨州運輸大麻的禁令，韋爾德與紐約州米勒頓的哈尼兄弟大麻公司達成合作協議。根據協議，紐約州顧客將能購買Pass品牌的軟糖、霧化器、濃縮製品等產品。

他正着力提升公司為謝菲爾德自營店及馬薩諸塞州約60家合作店鋪生產產品的品牌形象，其中重要策略是建立品質口碑。傳統哈希樹脂通常使用丁烷或乙醇等溶劑製作，可裝入煙彈吸食或摻入軟糖等食用大麻製品，但部分消費者認為這種方式不夠天然。為此韋爾德專門投資設備，通過冰浴清洗大麻花朵提取含有大麻素的腺毛來製作"泡泡哈希”，這種工藝能提供消費者追求的快感。

顧客們在馬薩諸塞州李鎮的Canna Provisions零售店內瀏覽。### 尋找策略

距離韋爾德的經營地點幾英里處，便是位於馬薩諸塞州李鎮的Canna Provisions零售店，靠近90號州際公路出口，與麥當勞隔街相望。店內氛圍歡快，顧客們在色彩鮮豔的大麻產品展示區穿梭，各式各樣的大麻製品、煙斗和電子煙設備琳琅滿目。57歲的店鋪共同所有者梅格·桑德斯身着一件灰色細條紋夾克，背後印着一行字：“向女性購買大麻。”

桑德斯正通過減少含大麻軟飲料、止痛乳液等產品線的品牌數量來提高店鋪運營效率。“選擇太多反而會讓消費者無所適從，”她説。她的零售模式之一是以精選商品聞名的Trader Joe’s雜貨連鎖店。她已停止銷售大麻冰淇淋——這種銷量平平的產品需要佔用大量冰櫃空間。

Canna Provisions在馬薩諸塞州霍利奧克市設有第二家分店。桑德斯有意收購第三家（馬薩諸塞州允許的最高數量），但正在等待要價下降。隨着許多零售商難以維持經營，她表示：“我們且看市場如何洗牌。”

41歲的喬納森·塔克是馬薩諸塞州出生的職業演員兼投資者，約五年前開始多元化投資大麻市場。“這五年簡直像在嚼玻璃，”他説，“這是我做過最具挑戰性的事。”他作為合夥人的公司在馬薩諸塞州阿索爾設有一家零售店，並準備在馬薩諸塞州和新澤西州開設更多門店。為了節省最近一次出差費用，他特意從紐約乘巴士前往波士頓。

塔克表示，聯邦禁令遲早會解除，那些熬過當前艱難時期的經營者將處於有利地位，服務於一個可能類似酒精市場的巨大市場。

韋爾德也在做同樣的賭注。他説，對於最高效的運營商和擁有最強品牌的企業來説，“我認為彩虹盡頭仍有黃金”。

詹姆斯·R·哈格蒂是匹茲堡的一位作家。可以通過[email protected]與他聯繫。

更正與補充哈希樹脂通常是用溶劑製成的。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將其稱為哈希松香，這是另一種物質。（10月5日）

刊登於2023年10月5日印刷版，標題為《銷售大麻的複雜、高風險但可能利潤豐厚的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