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基金會現在幾點？——《華爾街日報》

當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在1985年會見羅納德·里根時，這位蘇聯領導人提出了抱怨：里根受到華盛頓保守派智庫傳統基金會的影響。該機構為里根的議程提供了智力支持，包括里根主義——即美國應支持抵抗共產主義統治的叛亂分子。

快進近40年。傳統基金會正在反對拜登總統向烏克蘭提供額外援助的請求。托馬斯·斯波爾，曾負責傳統基金會的國防中心，因基金會對烏克蘭的立場於今年秋天離職。在這個俄羅斯和共產主義中國形成軸心挑戰美國的時刻，一個有影響力的機構是否正在拋棄里根那些激勵人心的理念？

“我們的國家在2023年比1983年時要弱得多，”傳統基金會主席凱文·羅伯茨本週在接受採訪時告訴我。“我們並不是説我們在衰落，”他説，“但我們正處於衰落的邊緣。”他否認傳統基金會正在背離里根的遺產。但他指出，自1980年代初以來，社會秩序，如美國的結婚率，已經崩潰，並警告説國家可能很快“實際上破產”。他説，這些是“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積極和干預主義的物質原因。”

最近，任何堅持里根式世界觀的人都可能被指責為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這是所謂的新右派對那些不欣賞美國枯竭狀態的保守派的首選侮辱。羅伯茨先生在我們的談話中順便提到了這句話。然而，美國正在走向枯竭的論點對里根來説並不新鮮。他拒絕了這種觀點。

“歷史給予我們的最寶貴教訓之一，”里根在1986年對傳統基金會晚宴的演講中提到，“就是在經歷最可怕的挫折與沮喪後，變革有時會來得如此迅速且出人意料，甚至讓變革發生的人都會感到驚訝。”

面對因國內分裂和海外窘境而疲憊不堪的美國人——這些情境或許聽起來耳熟——里根不斷強調，美國仍能凝聚“道德力量與精神毅力”來應對國內外挑戰。這番論述並非僅適用於1989年；它表達了對美國在誤入歧途時與生俱來的糾錯能力的持久信念。

這段歷史與當前關於援助烏克蘭的辯論息息相關。傳統基金會表示其旨在引發更實質性的討論。戰爭持續19個月後，“我們的政治領袖中無人願意闡明最終目標”，羅伯茨先生指出。

拜登總統在烏克蘭問題上的表現優柔寡斷。若其目標是驅逐烏克蘭境內的俄羅斯軍隊，現有行動遠未達標；若意在促成和談，總統卻諱莫如深。他任由美國民眾自行揣測為何要向他國輸送數百億美元。民主黨人以民主為名的黨同伐異令人反感——若特朗普總統是運送坦克的決策者，他們勢必會阻撓援助。

但傳統基金會反對援烏的立場不止源於政府的拙劣戰略或虛偽姿態。“我們必須先保障國內利益，再考慮對烏追加資金，”羅伯茨近日在福克斯新聞中表態。被問及勝利標準時，他回應：“我們信仰和平，且認為必須立即實現。”這番説辭令人聯想到1972年喬治·麥戈文（“回家吧，美國）與奧巴馬（“國內建設”）的論調，儘管羅伯茨向我強調基金會只是主張美國外交應更趨剋制。

智庫的新傾向不僅限於烏克蘭問題。美國國防開支目前約佔國內生產總值的3%，低於冷戰時期約6%的水平。如今美國面臨中國共產黨的新軍事競爭，傳統基金會將其視為對美國生存的最大威脅。

那麼美國是否應像里根時期那樣緊急重建國防？羅伯茨告訴我，傳統基金會將支持大幅增加國防開支——“當且僅當五角大樓及其他部門以改革思維為前提”。今年早些時候，羅伯茨對經常反對里根時期擴軍政策的《負責任治國方略》表示：“我們希望國防部達到史上最高效、最精幹的狀態。”

傳統基金會去年發佈的《美國軍力指數》評級為"薄弱"。海軍潛艇艦隊規模過小且年久失修；遠程彈藥庫存可能在開戰數週內耗盡。彌補這些缺陷需要數千億美元資金，遠非五角大樓值得稱道的醫療或養老金改革所能快速籌措。美國迫在眉睫的財政危機源於福利支出，傳統基金會支持改革——即使多數所謂的民粹主義右派並不認同。但里根從未接受經濟復甦與自我防衞之間的虛假抉擇。

從參議員喬希·霍利團隊挖來的傳統基金會分析師亞歷山大·韋萊斯-格林最近撰文稱，增加五角大樓預算不可行：“幾乎沒有證據表明多數美國人願意增加國防開支。“但傳統基金會的名義職責是秉持信念並説服公眾，而非隨民意調查搖擺。該機構依賴小額捐款者支持，因此這種轉變可能部分反映了共和黨基層日益高漲的不滿情緒。

但值得注意的是，傳統基金會1977-2013年主席埃德温·福伊爾納近期表態支持邁克·彭斯獲得共和黨總統提名。彭斯在競選活動中耗費大量精力為美國支持烏克蘭的政策辯護，這種立場延續了里根主義的傳統。

冷戰雖不完美，卻是理解當今中俄軸心的有效參照。羅伯茨認為烏克蘭問題"常常掩蓋了習近平在太平洋地區的武力炫耀”。他暗示歐洲戰事正分散着人們對中共這個更重大優先事項與威脅的關注和資源。

但莫斯科與北京正協同發起自1980年代以來西方未曾遭遇的挑戰。普京入侵烏克蘭可能是對台衝突中檢驗美國軍力與意志的預演。烏克蘭的抵抗給了美國戰略機遇：在美軍捲入戰鬥前覺醒並重整軍備。所謂"結束"烏克蘭戰爭的方案與取勝方案截然不同，美國不可能將歐洲的談判投降轉化為亞洲的成功。

煽動對美國援烏政策的懷疑——將其描繪成轉移了美國對更重要問題的關注——同樣存在風險。里根從不是懷疑論者。“無論民主國家存在何種缺陷，當今世界的鬥爭本質上是…正義與邪惡的較量”，他在1983年10月傳統基金會十週年晚宴上説，“這並非簡單幼稚的論斷，而是理解我們所處世界的智慧起點。”

這一觀點在新冷戰中再次引起共鳴。一個不願幫助烏克蘭擊敗習近平主席的小夥伴發動的侵略、且無需美國付出生命代價的國家，也不會是一個會讓美國水兵和飛行員在中國導彈射程之內的台灣附近冒險的國家。那些沒有將烏克蘭與中國共產黨之間聯繫起來的人，對當前的利害關係感到困惑——或者用一個時髦的短語來説，他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奧德爾夫人是《華爾街日報》編輯委員會的成員。

1983年10月3日，里根總統和傳統基金會創始人埃德·費爾納在華盛頓舉行的第十屆傳統基金會年度晚宴上。照片：傳統基金會刊登於2023年10月6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傳統基金會現在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