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烏克蘭解放區舉步維艱 地雷與勞動力短缺阻礙重建

烏克蘭哈爾科夫——一年前，烏克蘭軍隊橫掃烏克蘭東部這一地區，將其從俄羅斯控制下解放出來。經濟復甦一直進展緩慢，對烏克蘭造成持久損害的威脅。

烏克蘭飽受戰爭蹂躪的經濟顯示出一些初步改善的跡象，增長趨於穩定，通貨膨脹下降，一些外國投資迴歸。但在去年從俄羅斯控制下解放的地區，企業表示，他們正在應對貸款短缺、勞動力短缺、地雷和靠近仍然活躍的前線的問題。

商界人士、經濟學家和官員表示，由於逃離暴力的公司和人們仍然遠離，經濟挑戰可能會使這些地區的復甦更加困難。這些解放地區的問題也預示着，如果基輔奪回俄羅斯仍佔領的近20%的烏克蘭領土，那裏的復甦也將困難重重。俄羅斯希望烏克蘭的經濟困境會削弱其在沒有西方援助的情況下生存的能力，而西方援助可能會部分受到華盛頓政治動盪的挑戰。

烏克蘭的增長不平衡，受戰爭打擊最嚴重的地區被拋在後面，這可能會改變烏克蘭的經濟結構，因為相對更繁榮的地區變得更窮，反之亦然。緩慢的經濟復甦還可能增加戰後重建成本，世界銀行已經估計這一成本為4110億美元，其中大部分可能由西方提供資金。

2022年2月俄羅斯軍隊抵達哈爾科夫省後，戰鬥摧毀了當地乳製品公司Agromol的大部分財產和設備。其3000頭奶牛中約有2000頭被殺。

阿格羅摩爾農場的工人們。一年前從俄羅斯控制下解放的地區企業表示，他們正面臨勞動力短缺等問題。哈爾科夫地區阿格羅摩爾奶牛場的牛羣。戰爭初期該公司3000頭奶牛中有約2000頭被炸死。哈爾科夫州於去年9月獲得解放，如今阿格羅摩爾和其他當地企業正努力重建。

記者近期走訪時，阿格羅摩爾最大的農場裏施工聲不斷，工人們清理着廢墟，起重機正為新建築吊裝鋼樑。但重建進展依然緩慢。

“悲觀的時候我會想，我們是否還能恢復到戰前水平，“公司首席農藝師謝爾希·亞岑科站在被炸燬的擠奶設備殘骸旁説道。

一個牛棚里約10頭奶牛高度腐爛的屍體仍停留在死亡時的位置——這是清理工作進展緩慢的殘酷證明，其中一些牛頭還卡在因轟炸斷電後停止運作的自動餵食器裏。

這個場景折射出戰爭持續下烏克蘭各地區的經濟命運分化。

總體而言，烏克蘭經濟在2年萎縮29.1%後，今年預計將增長2.9%。通脹率已從去年的26.6%降至目前的8.6%，該國債券價格近幾個月翻了一番。包括德國化工集團拜耳在內的多家外國企業表示正在投資。

“悲觀時我會想，我們是否還能恢復到戰前狀態。”阿格羅摩爾公司首席農藝師謝爾希·亞岑科説道。據為烏克蘭政府提供研究的非營利組織“經濟復甦中心”數據，在基輔地區，約半數戰爭初期受損的建築和基礎設施已得到修復。

但該國東部的戰事和經濟損失更為嚴重。

根據該中心援引的政府統計數據，去年烏克蘭東部前線地區（包括哈爾科夫和赫爾松南部省份）的國內生產總值萎縮了30%至40%，而中部和西部地區則下降了10%至30%。該中心表示，受人口增長推動，西南部部分省份甚至略有增長。

歐盟等機構2月的研究顯示，在烏克蘭農業領域因戰爭遭受的約315億美元總損失中，近四分之一集中在哈爾科夫和赫爾松地區。

俄軍撤離其哈爾科夫農場一年多後，阿格羅摩爾公司仍需重建多棟被毀的農舍。

“很難找到工人來施工。”亞岑科表示。

自去年烏軍將俄軍趕出哈爾科夫地區後，阿格羅摩爾公司和其他當地企業正努力重建。阿格羅摩爾奶牛場的一間牛棚裏，仍躺着一些在衝突中死亡的奶牛，尚未被清理。圖片來源：Serhii Korovayny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戰前，該農場每天生產40公噸牛奶；如今，產量僅為6到7噸。俄羅斯反坦克地雷導致農場無法在其12,400英畝土地中的過半面積上種植利潤豐厚的穀物和向日葵。

據烏克蘭農業政策與食品部統計，解放區約100萬英畝（佔總面積的10%）農田因地雷而無法耕作。

當地企業面臨的另一難題是難以獲得融資。

謝爾希·列別傑夫位於哈爾科夫的水果企業希望重建大型冷藏倉庫，但無法籌集資金。該設施2016年耗資200萬美元建造，卻在2022年3月被摧毀。

列別傑夫表示，缺乏冷藏能力意味着水果幾乎必須立即出售，導致無法始終獲得最優價格。

他的果園仍佈滿炮火痕跡，產能下降。戰前，列別傑夫投入7萬美元為蘋果汁和蘋果酒工廠奠基，如今這些計劃已擱置。員工數量從50人縮減至5人。

“我們沒錢購置新設備，銀行也不願貸款，“列別傑夫説。

中歐復興開發銀行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4月的一年內，烏克蘭中西部地區企業貸款有所增長，但哈爾科夫地區卻下降了46%。

該地區部分銀行仍未恢復營業。據烏克蘭央行數據顯示，哈爾科夫市近四分之一的戰前銀行網點已在俄烏衝突中關閉。

多家大型企業戰時遷往烏國內更安全地區後，至今未重返解放區。據歐洲復興開發銀行統計，截至2022年底，已有772家烏克蘭企業從交戰區遷至西部或海外。

例如法國食品巨頭達能已將赫爾松工廠的部分酸奶、甜點和發酵飲料生產線西遷至波爾塔瓦。該工廠所在區域於去年11月獲得解放。

阿格羅摩爾公司仍需重建多座毀於戰火的廠房。哈爾科夫州阿格羅摩爾農場發現的火箭彈及彈片。達能公司聲明稱：“鑑於赫爾松市及周邊地區軍事形勢複雜，民用設施頻遭炮擊且安全風險極高”，該工廠尚未復產。

分析師指出，隨着烏克蘭與西歐深度融合乃至可能加入歐盟，企業更傾向於紮根或創辦於該國西部，而非毗鄰俄羅斯的東部地區。

仍被俄羅斯軍隊佔領的烏克蘭部分地區商界人士預見到，即使獲得解放，經濟復甦也將面臨諸多挑戰。

黑海城市梅利托波爾的果蔬農業企業"梅利托波爾櫻桃"認為，考慮到地雷隱患和土地肥力恢復需求，公司需要數年時間才能恢復昔日的生產力。

烏克蘭被佔領區的其他企業主表示，他們不會僱傭任何曾為俄方關聯實體工作的人員——這些實體目前正運營着佔領期間的業務，這可能給勞動力市場帶來額外壓力。

烏克蘭國家重建與基礎設施發展局局長穆斯塔法·納耶姆表示，政府正在解放區推進橋樑等基礎設施重建工作。

但他指出，哈爾科夫和赫爾松部分地區仍遭炮擊，這阻礙了國內外企業迴歸。

“這場戰爭可能改變烏克蘭的經濟地理格局。“他説道。

聯繫記者阿利斯泰爾·麥克唐納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0月7日印刷版，標題為《解放後的烏克蘭面臨復甦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