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解決殖民遺留問題的計劃在其旨在幫助的人羣中引發分歧——《華爾街日報》

澳大利亞愛麗斯泉——在廣袤人稀的北領地，占人口逾四分之一的原住民社羣意見分歧。

澳大利亞長期致力於應對殖民主義遺留問題，尋求最佳方式改善原住民生活境況。相比其他羣體，原住民更貧困、健康和教育水平更低，更易遭受家暴、自殺及監禁風險。如今，該國即將就憲法修正案進行投票，擬承認原住民地位並設立名為"原住民之聲"的政府諮詢機構處理相關事務。

但在北領地的內陸社區——這裏原住民占人口比例居全國之冠——部分居民質疑這些措施能否帶來實質改變。

格雷格·阿博特對此深信不疑。去年愛麗斯泉鎮犯罪激增後，這位55歲的前醫療工作者與原住民社區組織成員開始巡邏，震懾破門盜竊商鋪車輛的歹徒。當局實施酒類銷售管制以遏制暴力，部分官員承認原住民面臨的系統性社會劣勢亦是誘因。

“我們的問題積壓多年，始終無人真正傾聽，“巡邏隊長阿博特穿行於購物中心時説道，身旁是售賣原住民藝術品的旅遊商店。

格雷格·阿博特與愛麗斯泉社區巡邏隊成員走過這座過去一年飽受犯罪浪潮衝擊的小鎮。圖片來源：Mike Cherney/華爾街日報在關於原住民問題的公投前夕，男孩們眺望愛麗斯泉鎮的日落。圖片來源：Jaimi Joy/路透社但在愛麗斯泉主步行街售賣畫作的羅斯瑪麗·伊根·南皮金帕表示，她將投票反對該提案，因為她不確定其實際作用。南皮金帕因原居住的偏遠原住民社區發生暴力事件而遷至愛麗斯泉，她稱家族內部就"議會之聲"提案爆發了激烈爭論。

“這很可悲，“南皮金帕説，“所有人都分裂了。”

彌合曆史傷痕的共識難以達成

民調顯示澳大利亞人對10月14日公投的意見同樣分裂，最新數據顯示約59%選民持反對態度——這與一年前多數人支持的情況形成逆轉。

包括中左翼總理安東尼·阿爾巴尼斯在內的支持者正呼籲民眾投贊成票，他們指出美國等其他發達國家已在憲法中承認原住民地位。支持者認為此舉將向在澳生活至少6.5萬年的原住民致意，且該諮詢機構將推動制定更有效應對原住民社區困境的法律。

主張澳大利亞人在公投中投“反對票”的陣營（包括保守派反對黨多名成員）認為，該提案將在國家根本大法中優待某一羣體，導致國家按種族分裂。他們辯稱，鑑於該諮詢機構與先前被視為失敗的委員會類似，只會增加政府官僚主義且收效甚微。

反對者指出，相關立法只會加劇政府官僚主義且影響有限。圖片來源：Alexander Bogatyrev/SOPA Images/Zuma Press這項修憲提案還將設立專門關注原住民事務的政府諮詢機構。圖為愛麗絲 Springs附近原住民社區支持公投的標語。圖片來源：Mike Cherney/The Wall Street Journal這種分歧——甚至在佔澳大利亞2600萬人口近4%的原住民內部也存在——凸顯了就糾正歷史錯誤達成共識的艱難。學者研究顯示，歐洲殖民者曾在數百起邊境衝突中屠殺數千原住民，並以"無主地"名義強佔其家園。數十年來，澳大利亞政策允許強行將原住民兒童帶離家庭以融入白人社會，直到1971年人口普查原住民才被完整納入統計。

與其他類似國家（包括加拿大、美國和新西蘭）不同，澳大利亞政府從未與原住民社區簽署過條約。

這種緊張關係一直延續到近代。2007年，軍隊被派往北領地的原住民地區，以回應有關兒童性虐待的指控。許多人反對這一政策及後續措施，例如暫時接管原住民擁有的土地，以及政府控制原住民如何使用福利金，理由是這些措施過於嚴厲且帶有歧視性。

反對“原住民之聲”運動的領導者之一是雅辛塔·南皮金帕·普賴斯，她是一位具有原住民血統的反對黨參議員，曾擔任愛麗斯泉市副市長。她認為，澳大利亞原住民已經在政府中有發言權，因為她是議會中11位原住民代表之一。

“原住民之聲的基礎存在缺陷，”普賴斯在最近的一次演講中表示，並補充説政府尚未充分解釋“原住民之聲”將如何運作，而且一些原住民活動人士試圖妖魔化殖民主義，而殖民主義最終支撐了現代澳大利亞的成就。

具有原住民血統的參議員雅辛塔·南皮金帕·普賴斯反對公投，並認為澳大利亞原住民已經在政府中有發言權。圖片來源：盧卡斯·科赫/AAP圖片/美聯社“贊成”陣營表示，“原住民之聲”的想法來自澳大利亞原住民——這是在2017年原住民領袖集會中提出的。該陣營還指出，4月份發佈的一項民調顯示，83%的澳大利亞原住民支持這一憲法修改。

“我們至少在未來50年內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居住在愛麗絲泉原住民社區的領袖傑夫·肖談及他支持的這項改革時説道。

公投難以贏得多數支持

通過公投很可能是一場艱苦的戰鬥。在澳大利亞44次修改憲法的公投中，只有8次獲得通過。最近一次成功的公投還是在1977年。要修改憲法，必須獲得多數澳大利亞全國選民的支持，而且在六個州中至少要有四個州的多數選民支持。北領地不是一個州，所以不計入州的數量統計。

澳大利亞官員最近幾周表示，如果公投通過，一個兩黨委員會將制定立法，為"原住民之聲"機構制定基本規則。許多法律專家表示，“原住民之聲"向議會提供的建議將是自願的，不會延遲立法的通過，因為立法者在就法案投票前不需要等待該機構的建議。

《悉尼先驅晨報》前國內事務編輯、現為學者的馬克·肯尼表示，政府犯了一個錯誤，等待了太長時間才向公眾概述"原住民之聲"將如何運作的計劃，這給了反對公投的陣營一個機會，用他們的反公投信息填補了真空。

“一些著名的原住民反對’原住民之聲’的出現，給了許多可能對此有疑慮的人…一個簡單的理由，就是投反對票，”澳大利亞國立大學教授肯尼説。

在距離愛麗絲泉約50英里車程、人口約600人的聖特雷莎社區，一些當地居民表示，他們認為"原住民之聲"能帶來實質改變。社區長老安妮·楊表示，設立該機構能促使政府更快採取行動改善住房和道路狀況。

康妮·肖表示希望看到更多資金用於解決北領地的家庭暴力問題。圖片來源：邁克·切尼/華爾街日報澳大利亞聖特雷莎部分居民認為公投可能改變他們的社區。圖片來源：邁克·切尼/華爾街日報社區居民反映，有些大家庭仍擠在破舊的二居室裏，土路經常被洪水淹沒導致交通中斷。近日駛入社區時，可見道路塵土飛揚，兩側不時出現生鏽的廢棄車輛。楊指出年輕人因缺乏工作機會而沉溺酒精毒品。

“如果’反對’票勝出，就等於切斷了我們所有的希望，“她説，“我們還得繼續與政府艱難周旋。”

在愛麗絲泉，傑夫·肖的孫女康妮·肖希望改善她所居住"城鎮營地”（城市周邊原住民聚居區）的路燈和公園設施。作為女性家庭安全組織的協調員，她還呼籲當局增加資金應對北領地高發的家庭暴力問題。

她認為“原住民之聲”能讓土著羣體的訴求更容易被傾聽，並獲得社區所需的幫助，看到一些土著政客支持“反對”陣營讓她心碎。

“澳大利亞的體制本就是為讓我們失敗而設計的。説真的，那是為白人設計的，”肖説，“我們需要改變。”

上週悉尼某投票站外，志願者正在分發投票宣傳冊。圖片來源：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致信Mike Cherney，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