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馬斯襲擊以色列 無視削弱伊朗影響力的努力 - 《華爾街日報》

近四年前伊朗軍事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遇刺事件，是特朗普政府的一場賭博，旨在削弱德黑蘭通過武裝組織網絡在整個中東地區施加的影響力。

然而，上週被美國認定為恐怖組織的哈馬斯對以色列南部的突襲入侵，反而揭示了德黑蘭區域影響力的復甦。

蘇萊曼尼曾主導伊朗海外軍事行動，於2020年1月在巴格達機場附近遭美國無人機襲擊身亡。這是美以多管齊下戰略中最冒險的舉措之一，旨在威懾屢次威脅要摧毀以色列的德黑蘭政權，並削弱其破壞地區穩定的能力。

除了延緩德黑蘭核活動的努力外，美國還實施了嚴厲的經濟制裁，試圖在不捲入重大軍事行動的情況下切斷對伊朗代理勢力的支持。

與此同時，以色列發動了數百次空襲，針對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及其地區盟友，優先破壞向黎巴嫩南部、敍利亞的真主黨武裝以及伊拉克什葉派民兵的武器運輸。自2017年以來，以色列打擊了俄製防空系統、伊朗軍事顧問操作的無人機基地，以及運往黎巴嫩真主黨武裝人員的精確制導導彈系統。

黎巴嫩境內以色列邊境牆上，一幅紀念伊朗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的壁畫。圖片來源：Mohammed Zaatari/Associated Press在更靠近本土的區域，以色列將軍事重心放在被佔領的約旦河西岸日益升級的動盪局勢上，並在加沙地帶採取經濟激勵與安全措施相結合的策略——包括上週六襲擊中被推土機突破的高科技隔離牆——以遏制當地的哈馬斯武裝分子。

一系列軍事和經濟壓力扼制了伊朗經濟，這助推了去年伊朗國內的抗議活動。這些措施似乎成功阻礙了德黑蘭的敵對野心——直到上週六。哈馬斯武裝分子發動的這次襲擊是以色列75年曆史上最嚴重的，暴露出該組織實際受到的約束微乎其微。

以色列與伊朗直接對抗的風險——這可能將美國捲入其中——以及可能牽涉多個阿拉伯國家，現在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美國正向該地區派遣兩個航母打擊羣，並向以色列提供包括彈藥在內的武器裝備，以及規劃和情報支持。與此同時，真主黨已向以色列開火，而伊拉克和也門受伊朗支持的武裝分子威脅稱，如果美國深度介入，他們將加入戰鬥。

此次針對以色列的襲擊加劇了再次並更果斷打擊伊朗革命衞隊的壓力。但邊緣政策最終可能服務於伊朗的利益。

丹麥-伊朗革命衞隊專家、伊斯蘭共和國批評者阿里·阿爾方內表示，美國對直接對抗伊朗襲擊的猶豫以及以色列不願獨自公開挑戰伊朗，證明了德黑蘭代理戰爭策略的正確性。

“這提升了聖城旅的威望，也使其成為伊朗多年來培養的許多合作伙伴和代理人更具吸引力的夥伴，“阿爾方內説，他指的是蘇萊曼尼領導的革命衞隊精英海外分支。

2021年疑似以色列空襲後，大馬士革城外升起煙霧。照片：奧馬爾·薩納迪基/美聯社在蘇萊曼尼去世前的十年裏，他成功地將德黑蘭的勢力範圍擴展到整個阿拉伯世界。他成為伊朗對外行動的主要策劃者，支持真主黨，訓練在伊拉克和敍利亞對抗伊斯蘭國的什葉派穆斯林民兵，並向也門胡塞武裝提供彈道導彈以攻擊沙特阿拉伯。

蘇萊曼尼最初因武裝什葉派民兵在2003年入侵伊拉克後襲擊美軍而聲名狼藉。隨後，革命衞隊的公關活動將他變成伊朗最著名的名人之一，每當他訪問前線時都有攝影師跟隨。他留着白色鬍鬚和相配的頭髮，與伊拉克和敍利亞民兵自拍，並用流利的阿拉伯語與他們交談，成為YouTube上致敬視頻的主題。

伊朗總統易卜拉欣·萊希在2022年紐約聯合國大會上手持遇害軍事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的照片。圖片來源：Anna Moneymaker/Getty Images美國官員表示，他們最初不願擊殺蘇萊曼尼，因為擔心此舉可能引發嚴重局勢升級，且擔心其繼任者可能更為激進。但在2019年12月底，伊朗支持的什葉派民兵支持者試圖衝擊美國駐巴格達大使館，並向附近基爾庫克的美軍基地發射火箭彈導致一名美國承包商喪生後，華盛頓方面稱其獲悉蘇萊曼尼正策劃更多襲擊，遂決定實施打擊。

蘇萊曼尼死後數小時，其副手伊斯梅爾·卡尼被任命接替其職務。卡尼缺乏前任的個人魅力，且其領導期間伊拉克民兵派系分歧加劇——這些民兵組織的最高領袖與這位伊朗指揮官一同遇襲身亡。

但部分美國官員曾期望，在特朗普政府實施多年所謂"極限施壓"行動後，蘇萊曼尼之死能重創伊朗的勢力擴張，這一期望最終被證明是誤判。

卡尼采取比其更為低調、隱蔽的行事方式，但蘇萊曼尼建立的網絡體系依然完好運轉。加州蒙特雷海軍研究生院伊朗與中東安全問題專家阿夫申·奧斯特瓦爾指出，伊朗網絡中的民兵組織更多是出於對物質支持的需求，而非對庇護者的個人效忠。

2015年照片中的伊斯梅爾·卡尼已集結伊朗的軍事盟友對以色列發動襲擊。圖片來源：Salampix/Zuma Press卡尼上任後不久，伊朗便開始尋求與地區競爭對手沙特阿拉伯緩和關係。經過兩年外交努力，雙方於今年3月達成協議恢復邦交，並基本擱置了在也門的爭端。

但與此同時，卡尼開始整合伊朗的盟友網絡，協調各方力量對以色列發起新一輪攻勢。

這些行動最終導致了週六的殘酷襲擊。哈馬斯展現出前所未有的精密作戰能力——突破加沙隔離屏障深入以色列境內20多英里，滲透至少四個軍事基地，在以色列領土持續近身作戰四天，同時向特拉維夫傾瀉火箭彈。

此次行動提升了哈馬斯的地位。十年前該組織曾因在敍利亞內戰中選擇不同陣營而與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交惡。奧斯特瓦爾表示，哈馬斯最終迴歸是因為需要物資支持且別無選擇。

奧斯特瓦爾指出，對於數十年來與美國爭奪中東影響力的德黑蘭而言，哈馬斯的襲擊或將強化其敍事：以色列遠非不可戰勝，其勢力正在衰退，而伊朗政權倡導的所謂"伊斯蘭抵抗運動"才剛剛開始。

“如果你身處伊朗且本就持這種觀點，目睹過去一週的事件後，怎能不備受鼓舞？“他説道，“從政權角度看，他們的策略正在奏效。優勢正在擴大。”

寫信給斯蒂芬·卡林，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10月13日印刷版，標題為《襲擊事件挑戰遏制伊朗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