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的勝利會是什麼樣子——《華爾街日報》
Elliot Kaufman
“我正在向南駛往加沙走廊,就是哈馬斯週六入侵的地方,”約納·傑里米·鮑勃在我們第一次電話交談中説道。“但這是一條直路,所以我們可以聊聊。”鮑勃先生是以色列與伊朗影子戰爭的專家,他的新書《目標德黑蘭》正是關於這一主題,同時他還為《耶路撒冷郵報》報道以色列情報機構和軍事動態。他正忙於追蹤每個以色列人都想得到答案的問題:這一切怎麼可能發生?計劃是什麼?誰將付出代價?
即使以色列平民的屍體已被清理,“這仍然像一場噩夢,”鮑勃先生在週三晚些時候的後續對話中表示。“我看到的是一個曾經充滿生機、快樂的地方,如今已被徹底摧毀。”
以色列情報部門誤判了哈馬斯。“在最壞的情況下,”鮑勃先生説,他們預計“哈馬斯可能佔領一個非常小的村莊三小時”,並殺害20人。“沒有任何人設想過22個村莊、整個國家的一片區域、1200名以色列人被殺,其中包括800到900名平民。這是不可想象的。”
週六的震驚很快轉為憤怒,“然後憤怒凝結成一種非常堅定的決心,”鮑勃先生説。“這是以色列的敵人從未完全理解的一點。他們認為以色列是一個軟弱的西方國家,人們關心外表、金錢以及所有會讓他們逃跑而非戰鬥的東西。”哈馬斯經常嘲笑“猶太人熱愛生命”。但正是因此,他們才會為之而戰。
“哈馬斯在下長線棋局,”鮑勃先生表示,“可能在2021年戰爭後”——當時以色列重創了哈馬斯——“他們系統分析了我們的所有行動,做好記錄並開始籌劃。”當以色列後來與伊斯蘭聖戰組織在加沙交戰時,哈馬斯按兵不動。待以色列放鬆警惕後,他們實施了這場毀滅性襲擊。
“他們一天內發射2000枚火箭彈,這種規模的齊射前所未有,”鮑勃先生説。但這全是障眼法。當以色列專注於應對史無前例的火箭彈雨時,哈馬斯成員乘着“動力滑翔傘——這種威脅甚至不在我們雷達監測範圍內——用簡易炸彈摧毀了我們的觀察哨。所以當他們派人員接近邊界圍欄時,我們完全成了瞎子……他們先攻擊主要過境點,誘使我們向那裏增援,導致其他防禦點空虛。由於注意力全被火箭彈吸引,加上他們多點同步進攻,我們甚至沒意識到觀察哨已被端掉。”
襲擊的每個環節都為下一階段鋪墊,且都包含新戰術。“就軍事戰略而言,他們給我們上了一課。”
以色列人曾認為已威懾住哈馬斯,這種想法並非全無道理,鮑勃先生説。“但必須做好萬全準備。”這正是1973年贖罪日戰爭的教訓——這場戰爭已成為以色列軍事災難的代名詞。但鮑勃指出,那場戰爭還有下半場。“到戰爭末期,以色列在某些方面取得的戰術勝利甚至超過1967年。我們重新奪回西奈半島,這成為後來與埃及簽訂和平協議的基礎。”
他在這裏看到了一個類似的兩部分故事。“哈馬斯竭盡全力,在第一天就取得了巨大勝利,”他説。“但它確實沒有其他任何東西了。它不會再取得任何接近已經完成的事情。從現在開始,以色列將摧毀他們。”
以色列發佈了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軍事動員之一,召集了36萬名預備役人員。其全面的轟炸行動和圍困戰術為摧毀哈馬斯的反入侵奠定了基礎。“他們決定需要除掉哈馬斯的領導人、大部分軍事力量和大部分武器。”鮑勃先生説。但正如亞倫·麥克萊恩在《馬賽克》雜誌中寫道的那樣,“如果以色列國防軍在最大規模的行動後簡單地撤軍,卡桑旅的最後一名倖存者將抓起一面沾滿鮮血的哈馬斯旗幟,在鏡頭前揮舞,並宣佈勝利。”加沙仍將是恐怖分子的沃土。
這就是為什麼政權更迭也被提上議程。以色列人過去曾擔心推翻哈馬斯可能會犧牲1000名士兵,而ISIS可能會填補真空。但鮑勃先生説,通過讓哈馬斯掌權,“我們現在已經失去了1200人”,而哈馬斯並不比ISIS好。“所以沒有人猶豫。”
這並不意味着以色列人想自己治理加沙。“我仍然認為以色列覺得這會帶來更多麻煩,更多的士兵會在長時間內死亡,它寧願把加沙交給別人,”鮑勃先生説。但交給誰呢?“巴勒斯坦權力機構過去在那裏被擊敗。為什麼不會再發生這種情況?如果駐黎巴嫩和西奈的多國部隊已經表明他們無力保護以色列的利益,為什麼這次會有所不同?”
以色列可能採取一種混合解決方案:由多國集團協助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實行自治,同時以某種形式保留以色列軍隊的存在以防止哈馬斯捲土重來。“這完全是我的個人推測,“鮑勃先生表示,“無論外界如何施壓,當前官員們對後續計劃隻字不提。我認為這是因為他們尚未作出決定。”
或許由於不確定如何贏得和平,以色列正專注於在戰場上取得全面勝利。“真主黨才是戰略威脅,“鮑勃先生指出,若北部開闢第二戰線將帶來大麻煩。“以色列會獲勝,但局面將截然不同。”
他透露以色列情報部門認為,衝突初期真主黨每日可發射6000至8000枚火箭彈,是哈馬斯能力的數倍。“攔截2000枚火箭彈的90%與攔截6000或8000枚的90%,兩者天差地別。而且由於數量激增,攔截率很可能降至80%。“鮑勃先生表示,沒有哪位以色列領導人願意面對這種衝突,即便這可能帶來對伊朗代理人網絡的更決定性勝利。
過去一週真主黨已向以色列開火併挑起邊境摩擦——他稱之為"小打小鬧”。以色列迄今避免局勢升級。“會消滅開火者及其周邊人員,但僅此而已。顯然,以色列不願被另一場戰鬥分散注意力。”
但敵人也有發言權。真主黨是否想開戰?鮑勃先生認為不會。他指出,如果真主黨一直在等待"最佳襲擊時機”,那麼在大屠殺發生後按兵不動時"錯失了機會”。
相反,“真主黨與以色列一樣謹慎。它希望被視為已登上競技場並讓對手見血,……而非怯懦避戰。但除非情況有變,自週六以來,它實質上就是畏縮不前。”其領導人哈桑·納斯魯拉“面臨巨大風險”,鮑勃先生指出,“他實質上掌控着一個真正的國家。黎巴嫩雖混亂不堪,但他握有實權。這裏不是加沙。”
鮑勃先生承認局勢瞬息萬變,德黑蘭隨時可能下達新指令。這才是問題的核心。以色列人或許需要從更宏觀的角度思考:“以色列將擊敗哈馬斯,但伊朗這個致力於毀滅以色列的革命神權政權,仍是更大的威脅。”
奧巴馬與拜登政府曾認為,通過恰當的利益誘導能緩和伊朗的野心。美國人熱愛生命,往往難以理解一個政權為何會選擇世代犧牲來實現消滅以色列的夢想——畢竟按常理,面對繁榮與困苦、友誼與敵意的選擇時,伊朗本應做出理性抉擇。
“伊朗正積極推動哈馬斯、伊斯蘭聖戰組織、真主黨等所有可用力量對抗以色列、製造事端、摧毀以色列。為此它提供資金、後勤和訓練支持。”鮑勃先生表示,即便“無人願公開宣稱‘伊朗於某日直接下令’,但所有人都認為此事背後有伊朗的策劃痕跡,這場襲擊遲早會發生。”
但或許伊朗的宗教領袖們該小心自己的願望。“週六那天,伊朗人可能還沉浸在喜悦中,“鮑勃先生説,“但當他們看到以色列將對哈馬斯實施何等程度的報復性打擊,看到他們傾注大量資源的代理人勢力將喪失大部分乃至全部力量時,他們就會明白——‘這代價太大了,這些以色列人可不會忍氣吞聲。’”
承受痛擊的遠不止代理人勢力。“摩薩德在伊朗境內的行動能力令人震驚,“鮑勃先生談及以色列情報機構時指出。他列舉了"多起以色列特工潛入伊朗、綁架高級官員、在伊朗境內審訊、公佈視頻後又全身而退的案例”。基於多年"接觸摩薩德高層消息源,包括歷任局長及其他要員"的經驗,他斷言:“只要摩薩德想鎖定伊朗境內的某個目標,就一定能得手。”
當被問及以色列當前需要美國提供哪些支持時,鮑勃先生快速列出四點:首先"提供鑽地炸彈”;其次"承諾不施壓以色列過早停止反攻”,即便難免造成平民傷亡;第三"攔截一枚真主黨或哈馬斯的火箭彈,證明美軍部署絕非作秀”;第四"加速交付KC-46空中加油機”。
這套方案對德黑蘭的威懾意圖不言而喻。鑽地炸彈堪稱打擊伊朗地下核設施的"夢幻武器”。鮑勃指出,由於伊朗清楚這些炸彈與KC-46加油機將"極大拓展以色列的軍事選項”,相關移交行動會迫使其三思是否命令真主黨參戰。“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可能會權衡:‘真要讓代理人採取XYZ行動,引發對方過激反應嗎?’“他分析道,“而以色列能實施的’過激反應’範圍將呈幾何級擴大,這將影響伊朗在所有地區的戰略算計。”
其中一個效果將是阻止伊朗趁以色列分心之際快速突破核門檻——這正是某些人所擔憂的。鮑勃先生表示,伊朗"可能在幾天或一週半內將鈾濃縮水平提升至90%的武器級”。
拜登總統在伊朗問題上表現軟弱,但在哈馬斯入侵後對以色列的支持始終堅定。以色列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的外交政策顧問奧菲爾·福克稱讚拜登週二的相關講話:“我們本是多疑的人,但這確實是我聽過最動人的演講之一。”
但以色列人深知世界的同情何其善變。以色列立國的根本意義,正是讓猶太人不再依賴這種同情。“人們看到那些畫面時確實感到震驚,“鮑勃先生説,“但這種情緒不會持久。“以色列對加沙的進攻將導致"巴勒斯坦方面出現新畫面”,並引發西方的道德模糊立場。屆時以色列需要美國堅定支持,因為別無他選。
福克先生表示:“我真誠希望並相信,文明世界不僅會在我們受害時支持我們,也會在我們成為勝利者時支持我們。“勝利或許還能挽救與沙特阿拉伯的和平協議前景。“在這個地區,強者生存,“福克先生説,“先前達成和平協議的主要原因正是因為我們強大。”
但若和平計劃落空,那也無可奈何。正如鮑勃先生所言:“這不再是兩千年來隔都裏任人宰割的猶太人。這是現代以色列軍隊,將為保衞國家採取必要行動。“以色列社會或許"比過去更富裕、更嬌氣了些”,不再是最初那個猶太版的斯巴達。“但骨子裏的決心不容小覷。過去幾天我親眼見證了這點,你們還會看到更多。”
考夫曼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來信編輯。
約納·傑里米·鮑勃插圖:肯·法林刊登於2023年10月14日印刷版,標題為《以色列勝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