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表現強勁，為何美國人仍歸咎於拜登？——《華爾街日報》

美國經濟的基本面表現良好，但民眾對經濟的態度卻依然悲觀，兩者之間存在顯著脱節。當失業率接近歷史低點、淨就業崗位仍以驚人速度增長、通脹明顯下降時，為何拜登總統的經濟成績單卻獲得如此糟糕的評價？

儘管拜登政府因擔心顯得不食人間煙火而不敢大肆宣揚，但經濟確實表現異常出色。12個月消費者價格指數通脹率在2022年6月達到約9%的峯值後，近期已回落至3.5%左右。拜登就職時失業率為6.3%，如今已連續22個月保持在4%及以下水平。新增就業崗位數量仍遠高於吸收勞動力增長所需的速度。消費者繼續瘋狂消費。

然而公眾對經濟情緒低迷——並將此歸咎於拜登。從某種程度説，這並不令人意外。當經濟向好時，美國人給予總統過多讚譽；當經濟表現不佳時，他們又過度歸咎於總統。問題在於：為何現在是歸咎而非讚譽的時刻？

部分答案顯而易見。首先，認知總是存在滯後性。人們對經濟的評估是向後看的，而不久前通脹還高得離譜。其次，如今許多美國人對國家感到不滿，這種情緒會部分轉嫁到經濟上。

第三，你常聽到"並非所有人都在這場經濟繁榮中受益"的説法。確實如此。但這在任何時期都成立。即使在蓬勃發展的繁榮期，也總有人不幸掉隊。美國存在巨大的不平等。人們可能希望改變這種狀況，在我看來我們也應該為弱勢羣體提供更多幫助。但在超過3.3億的人口中，總會有人處於困境。

答案的另一部分在於，對許多人來説，通脹率下降並不足夠。他們更希望汽油、食品雜貨等商品的價格能回落到過去的水平。

我們當前經歷的通貨膨脹率下降（即物價漲幅放緩）與真正的物價下跌存在本質區別。通貨膨脹反映的是平均物價的上漲速度。當美聯儲將通脹率控制在2%的目標值時，這已是重大勝利——但物價並不會因此回落至原有水平，只是漲幅會變得緩慢。

問題的核心在於：現代經濟中，雖然汽油、食品等部分商品價格確實頻繁波動，但絕大多數商品價格只漲不跌。當這些價格快速上漲時（如2022年），我們就遭遇高通脹；當漲幅趨緩時（如疫情前常態），則呈現低通脹。而由所有商品價格加權平均得出的整體物價水平，幾乎從不會下降。

之所以説"幾乎"，是因為大蕭條時期物價水平確實大幅下跌，疫情期間經濟衰退時也出現過短暫下降。但要知道，只有經濟陷入嚴重病態時才會引發通縮。

這與美聯儲試圖實現的軟着陸形成鮮明對比。軟着陸旨在通過温和衰退（最好避免衰退）來抑制通脹率，而非打壓物價水平。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及其同僚從未打算迫使物價下跌——現在依然如此。他們深知要引發通縮，經濟狀況會惡化到何種程度。

問題或許在於：普通大眾並不理解這個邏輯。他們懷念記憶中的低價，卻未曾思考要重回那個價格水平，可能需要以嚴重經濟衰退甚至大蕭條為代價。

那麼，政策制定者該如何應對困境？對於無需面臨選舉的美聯儲決策者而言，答案很簡單：追求經濟軟着陸，而非通貨緊縮。這將使大多數人經濟狀況改善並對經濟感到滿意。此外，這也是央行的法定職責：實現低通脹與高就業。

但對於總統及其他需在一年後競選連任的官員來説，情況則複雜得多。殘酷的現實是，除了動用戰略石油儲備壓低油價、協商降低藥價等零散措施外，總統和國會能抑制物價的手段極為有限。雖然深度衰退可能奏效，但無人願見此局面。

本文作者布林德是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與公共事務教授、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研究員，曾於1994-1996年擔任美聯儲副主席。

9月13日，顧客在加州福斯特城超市購物。圖片來源：李建國/Zuma Press原文刊載於2023年10月19日印刷版，標題為《經濟表現強勁，美國人為何歸咎拜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