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評論《羣魔在此》：莎士比亞筆下反派角色的獨角戲

帕特里克·佩奇攝影：朱麗葉塔·塞萬提斯紐約

反派角色向來是演員樂於演繹、觀眾樂見其成的存在。帕特里克·佩奇在DR2小劇場自編自演的《羣魔在此：莎士比亞如何創造反派》，為我們奉上了一席出自莎翁經典、令人既齒頰生香又脊背發涼的反派盛宴。

佩奇先生詮釋黑暗靈魂角色的經驗令人矚目：僅在百老匯，他就飾演過《冥界》中的哈迪斯、那部命運多舛的蜘蛛俠音樂劇中的綠魔，甚至還包括格林奇。這或許不完全是個人偏好，更多源於演員極具衝擊力的舞台表現力，搭配他那如墓穴洞開般低沉的男中低音——誰知道會釋放出什麼邪惡靈魂。

佩奇先生以莎翁筆下唯一的女性反派麥克白夫人開啓這段妙趣橫生又發人深省的惡棍巡禮，她召喚"寄寓凡人邪念的精靈"將自身"從頭到腳浸透最兇殘的狠毒！“隨着華盛頓莎士比亞劇院藝術總監西蒙·戈德温利落的執導，演出按時間順序選取劇作家筆下惡徒雲集的作品片段，更極致的殘忍將在此構思、密謀並上演。

正如佩奇所指出的，隨着創作技藝的成熟，莎士比亞筆下的惡徒心理呈現更細膩的層次。早期《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中相對粗線條的摩爾人艾倫——佩奇在此揭示其獨白實則是從馬洛《馬耳他的猶太人》中巴拉巴斯類似台詞直接挪用——缺乏後期那些偉大反派的複雜性，最終演變為自我折磨的麥克白。佩奇如此描述其獨特性：“麥克白的悲劇不在於他是邪惡的——他的悲劇在於他選擇了邪惡。”

佩奇先生是一位技藝爐火純青的古典戲劇演員——儘管他大部分莎士比亞作品都在紐約外上演，但他仍是國內最傑出的演員之一——這場80分鐘疾風驟雨般的演出堪稱全程高光。那些精心挑選的獨白與對白，從未將人性中惡意的普遍寫照模糊成一片混沌。從《第十二夜》中近乎滑稽的馬伏里奧，到佩奇先生令人信服地剖析為教科書式反社會者的《奧賽羅》虛無主義反派伊阿古，每個角色都以威脅、欺詐、復仇或怨恨的不同陰影在我們眼前鮮活起來。

佩奇先生用博學又通俗的軼事與歷史背景（開場時他既引用《紙牌屋》《辛普森一家》等流行文化，也援引道德劇台詞）為這些邪惡肖像添加批註，讓我們與他所召喚的角色產生令人不安的親密感。演出落幕時，他已極具説服力地證實了其論點：莎士比亞"對邪惡的探究之深、之切身，幾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伊舍伍德先生是本刊戲劇評論人。

刊載於2023年10月20日印刷版，原標題《惡徒與佳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