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加沙醫院爆炸事件引發困惑，凸顯記者報道以哈衝突的挑戰
Alexandra Bruell
加沙醫院爆炸後的損毀情況。圖片來源：Atia Darwish/Zuma Press週二，《紐約時報》 和《華爾街日報》發佈快訊稱，加沙一家醫院發生的爆炸是以色列空襲所致，造成500多人死亡，消息援引自巴勒斯坦官員。
但事情很快變得明朗，此事並未就此結束。以色列否認對此負責。幾小時內，新聞標題被修改，新的快訊發出，到週三時，兩家新聞機構都在報道稱，以色列和美國政府表示，有證據表明爆炸是由巴勒斯坦組織引起的。
戰時的報道總是充滿挑戰——從應對人身安全風險到甄別虛假信息。由於記者無法進入加沙醫院爆炸現場，新聞編輯室對此事的困惑就是一個典型的挑戰案例——隨着新的事實浮出水面，一個敏感的新聞事件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
“在任何突發新聞事件中，我們都會根據瞭解到的情況進行報道，”《紐約時報》的一位發言人説。“隨着現場事實變得更加清晰，我們會繼續報道。我們對加沙醫院的廣泛和持續報道明確顯示了圍繞該事件的模糊性。”
《華爾街日報》發言人未就加沙醫院爆炸事件的報道置評。
其他主要新聞機構在最初報道中也援引巴勒斯坦官員説法，將爆炸歸咎於以色列空襲。新聞機構難以核實戰區信息，包括交戰方關於自身遭受或造成損失的聲明。
《華盛頓郵報》國際版主編道格拉斯·耶爾表示，鑑於事件發展的異常速度，該報對戰爭雙方消息源的聲明持謹慎態度。
10月14日，記者們注視着加沙地帶北部升起的濃煙。圖片來源：阿提夫·薩法迪/Shutterstock他稱：“我們採取措施提醒記者，戰爭初期的報道往往存在謬誤，需要暫緩判斷以避免草率結論。”
耶爾指出，社交媒體上錯誤信息的快速傳播，以及能生成逼真影像的人工智能技術興起，使事實核查更具挑戰性。
《華盛頓郵報》正高度依賴視覺取證團隊驗證視頻及其他信息。“我們非常警惕人工智能生成的虛假信息和篡改圖像。“耶爾表示。
哥倫比亞新聞學院教授、《華爾街日報》前編輯比爾·格魯斯金認為，新聞機構面臨的挑戰之一是在事發地加沙缺乏實地資源。
“想象一下，如果爆炸發生一小時後，有來自可信新聞源的記者在地面進行現場視頻直播，”他説，“那將產生巨大影響力。”
格魯斯金表示，可以通過所謂"我們如何獲知真相"的側邊欄説明向讀者解釋報道過程，以此建立信任。
核實事實並非唯一挑戰。新聞機構正謹慎斟酌描述衝突及相關方的措辭，因為讀者和觀眾對戰爭敍事方式極為敏感。
據《紐約時報》國際版執行編輯格雷戈裏·温特10月11日發佈的內部備忘錄，該報制定了"恐怖分子"等術語的使用規範——當提及"突襲以色列殺害綁架平民的襲擊者"時應使用該詞。備忘錄指出，有時也可使用"槍手"等表述，但應避免"武裝分子"“戰鬥人員"等用語。
備忘錄稱："‘武裝分子’易使讀者困惑——這是’恐怖分子’的替代詞，還是試圖採用比’恐怖分子’更中性卻隱含其他含義的詞彙？”
據《華爾街日報》獲悉的內部通知，《華盛頓郵報》於10月11日告知員工，現應將這場衝突稱為"以色列-加沙戰爭"而非"以色列-哈馬斯戰爭”。
根據《郵報》準則，哈馬斯對以色列平民發起的跨境協同襲擊可被描述為"恐怖主義行為”，但建議使用"恐怖主義"或"恐怖分子"時應註明消息來源。
巴勒斯坦人檢查醫院遭襲後的現場。圖片來源：Mohammad Abu Elsebah/Zuma Press“在任何衝突中，這都是一個重申報道準則與用語規範的重要時刻，”傑爾表示，“當前案例中這一點尤為關鍵，因為這場衝突兩極分化嚴重，各方對措辭爭論激烈。”
據資深新聞從業者稱，哈馬斯尤其是一個描述起來複雜的組織。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一名員工表示，要找到準確詞彙描述哈馬斯及這場衝突的諸多方面非常困難。
《華爾街日報》在自身報道中不直接將哈馬斯稱為恐怖組織，但會説明美國將其定性為恐怖組織。一份給高級編輯的説明中澄清了這一點及戰爭報道的其他方面。
《華爾街日報》女發言人表示，該報在報道中將10月7日對基布茲和音樂節的襲擊稱為恐怖襲擊。
一些記者對他們所在媒體對這場戰爭的報道方式感到沮喪。
在《華盛頓郵報》發表一篇題為《巴勒斯坦當局稱加沙醫院遭襲恐致數百人喪生》的報道後，負責該報媒體板塊的勞拉·瓦格納在X平台上發文稱：“標題用‘醫院遭襲恐致數百人死亡’而不用‘以色列襲擊醫院致數百人死亡’毫無道理。這種選擇性的被動語態不僅彆扭生硬，還掩蓋了事件真相。”
該帖子現已被刪除。《華盛頓郵報》將評論權轉交給瓦格納。
“我最初的意圖是指出媒體報道中的標題問題，最終刪除了推文以免被誤解為直接針對我們自己的報道——這並非我的本意，”瓦格納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尊重編輯部同事們勤勉的工作。”
據知情人士透露，戰爭初期，《紐約時報》數名員工曾內部投訴關於以色列和加沙衝突的部分報道框架。該人士稱，一些員工尤其警惕他們認為將巴勒斯坦人民與哈馬斯混為一談的措辭，例如“巴勒斯坦槍手”。
據《華爾街日報》員工反映，部分員工反對編輯部使用“武裝分子”而非“恐怖分子”來描述哈馬斯。
聯繫亞歷山德拉·布魯爾，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0月20日印刷版，標題為《醫院爆炸事件混亂折射出衝突報道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