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業的“無聲”掙扎：飛行員與心理健康——《華爾街日報》

“我不舒服。”

當局表示，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一名不當班的飛行員在上週末的事件發生前説了這句話，當時他一度試圖關閉一架商用飛機的引擎。

這也讓關於如何評估和治療航空公司飛行員心理健康的長期爭論重新成為焦點。監管機構和倡導團體表示，飛行員通常被描繪成沉着冷靜、自信滿滿的形象，有時他們不願分享和尋求心理健康問題的治療，因為他們擔心可能會失去工作或毀掉職業生涯。

阿拉斯加航空公司飛行員的精神狀態在這起事件中可能扮演的角色尚不清楚。當局表示，他事後談到了與抑鬱症的鬥爭，以及最近一位朋友的去世。

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ederal Aviation Administration)依賴飛行員自行披露心理健康狀況。但根據美國交通部監察長辦公室7月份的一份報告，在某些情況下，飛行員不會報告這些狀況，因為可能會對職業生涯造成影響，也擔心經濟困難。

如果飛行員被診斷出患有焦慮、抑鬱或其他心理健康問題，他們不會自動失去飛行資格，但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會密切監控他們。

空乘人員兼thAIRapy組織創始人娜斯塔西婭·劉易斯表示，航空業存在一種對談論心理健康問題的污名化現象，該組織致力於推動航空業改善心理保健服務。

“這就像行業內的無聲癌症，“劉易斯説道。

劉易斯指出，飛行員尤其不願承認心理健康問題，因為他們擔心會被停職接受進一步評估，這意味着他們將承受無法養家或償還房貸的額外壓力。

飛行員必須持有判定其適航狀態的醫療證明。《職業與環境醫學雜誌》去年發表的研究顯示，在接受調查的3765名飛行員中，約56%承認因擔心失去飛行資格，曾採取迴避正規醫療渠道、隱瞞健康信息等行為。

研究稱，多數情況下飛行員對永久停飛的恐懼其實缺乏依據，但這種心理會導致他們延誤就醫直至症狀惡化。

“我們真正應該做的是鼓勵他們儘早尋求治療，“該研究作者之一、北達科他大學神經學家及航空醫學研究員威廉·霍夫曼博士表示。

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表示，飛行員必須在定期體檢中申報心理健康狀況，並鼓勵他們積極治療——因為多數病症經過治療後不會影響飛行資格。例如開始服用特定抗抑鬱藥的飛行員需等待六個月待副作用穩定，並通過評估後方可復飛。

該機構表示已努力消除航空業對心理健康的污名化。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還表示，若發現飛行員存在嚴重心理健康問題，將吊銷其體檢合格證。

約瑟夫·大衞·愛默生因涉嫌在飛行途中試圖破壞飛機引擎，週二以數十項謀殺未遂罪名出庭受審。圖片來源：路透社根據聯邦起訴文件，週日地平線航空事件後被捕的阿拉斯加航空飛行員約瑟夫·愛默生向警方供述，他近六個月持續與抑鬱症抗爭。州政府單獨提交的文件顯示，愛默生自稱抑鬱史長達六年，且近期經歷了友人離世。

愛默生的辯護律師稱其是顧家的好男人，絕無故意傷害他人的意圖。當局暗示愛默生可能在登機前服用了致幻蘑菇，但其律師堅稱當事人當時未受任何藥物影響。

擁有逾20年民航駕駛經驗的愛默生，阿拉斯加航空證實其職業生涯中所有強制體檢認證均按時完成，從未被拒絕、暫停或撤銷過執照。

阿拉斯加航空聲明稱，週日在登機過程中，值機人員與機組均未發現愛默生存在任何行為異常。

代表阿拉斯加飛行員的工會主席在週三給成員的信息中表示，航空公司飛行員協會為那些正承受額外壓力和緊張的飛行員提供了資源與援助。

“最近這些日子對我們許多人來説既令人不安又充滿挑戰，”他寫道。

這起事件是近幾十年來一系列飛行員涉嫌劫持飛機控制權的事件之一，在某些情況下導致了他們自己以及乘客的生命終結。大約十幾起空難據追蹤航空事件的航空安全網絡統計，近幾十年來被認為是由飛行員或其他控制人員造成的。在其他案例中，飛行員曾改變航線尋求庇護。

2015年德國之翼航班撞上阿爾卑斯山脊的事故發生在副駕駛將機長鎖在駕駛艙外之後，當局稱這是一次蓄意行為。一位德國檢察官表示，該副駕駛在獲得商業飛行員執照前，曾因自殺傾向接受過治療。

2022年，一架中國東方航空的客機以近乎垂直的俯衝高速撞山，導致132人遇難。據《華爾街日報》報道，飛機其中一個黑匣子的數據顯示，對控制系統的輸入導致飛機進入俯衝狀態。中國東方航空表示，飛行員的健康狀況、家庭情況及財務狀況均良好，駕駛艙被侵入的可能性不大。

飛行員若被診斷出焦慮、抑鬱或其他心理健康問題，並不會自動喪失飛行資格，但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會對其進行密切監控。圖片來源：David Paul Morris/彭博新聞根據州檢方起訴文件，週日埃默森曾向一名空乘透露自己最近失去了摯友，並詢問這場噩夢何時結束。他被用柔性手銬固定在乘務員座椅上，警方稱埃默森自述已40小時未眠，感覺精神瀕臨崩潰。

當局表示埃默森否認服用任何藥物，到場警員稱其未顯現受毒品影響的跡象。

倫敦航空安全諮詢公司Green Light董事總經理菲利普·鮑姆指出，由於飛行員缺乏主動申報動力，心理健康問題在監控內部潛在威脅時構成特殊挑戰。

鮑姆呼籲建立匿名報告系統，讓同事或親屬能舉報心理健康危機徵兆。

“即便是常規篩查，有意隱瞞者也能輕易在單次評估中矇混過關，“鮑姆表示，“而行為持續惡化的個體更容易被親友同事察覺。主動報告這些擔憂，實則是互幫互助。”

——安德魯·坦格爾對本文亦有貢獻。

請致信艾莉森·波爾：[email protected] 和艾莉森·賽德：[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説明美國交通部監察長辦公室於7月發佈報告，審查聯邦航空管理局如何處理飛行員報告心理健康問題的情況。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將報告歸為FAA發佈。（已於10月30日更正）

刊載於2023年10月26日印刷版，標題為《空中驚魂事件引發對飛行員心理健康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