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特朗普在關税問題上是正確的——《華爾街日報》
Oren Cass
2020年8月,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在俄亥俄州惠而浦製造工廠。圖片來源:斯科特·奧爾森/蓋蒂圖片社經濟學家們對唐納德·特朗普最近提出的對所有進口商品徵收10%關税的提議反應不佳。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所長亞當·波森稱其為“瘋狂”和“駭人聽聞”。根據美國企業研究所經濟政策研究主任邁克爾·斯特蘭的説法,這將“對美國經濟造成災難”。
但為什麼呢?畢竟,税收收入是提供公共服務所必需的,而關税長期以來被證明是籌集税收的有效方式。1789年,第一屆國會的首部法律——由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倡導,詹姆斯·麥迪遜提出,喬治·華盛頓在7月4日簽署——確立了一項與特朗普提議類似的關税。在美國從殖民地落後國家成長為橫跨大陸的工業巨人的大部分歷史中,美國實施了世界上最高的關税之一,這些關税是聯邦政府資金的主要來源。
關税作為一種收入來源的獨特之處在於,它們使市場從進口轉向國內生產。這是否可取或災難性,取決於一系列觸及經濟思維核心的問題:製造業重要嗎?一個國家及其經濟是否需要強大的工業基礎?持續的貿易逆差是一個問題嗎?
常識、歷史先例以及大量經濟邏輯與研究都表明,這些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國內生產對國傢俱有重要價值,因此給予本土產業優惠待遇的關税政策可以是明智的,甚至用經濟學家偏愛的術語來説——高效的。長期大規模貿易逆差對美國不利,這意味着進口税可能有所助益。
製造業至關重要的原因之一在於,經濟增長與活力皆繫於此。哈佛大學的裏卡多·豪斯曼與麻省理工學院的塞薩爾·伊達爾戈關於"經濟複雜性"的研究表明,一個國家生產各類精密產品的能力決定了其未來經濟表現。“國家的增長基於製造產品的知識儲備,“豪斯曼指出,“關鍵不是教育年限,而是你們掌握製造哪些產品的技術。”
英特爾在全球鼎盛時期的傳奇CEO安迪·格魯夫曾對製造業在創新中的作用提出過深刻見解:“我們各自為政的商業行為——常常將製造環節及大量工程轉移海外——已經阻礙了國內規模化創新的能力,“他警告道,“失去規模化不僅意味着就業流失,更會喪失對新技術的掌控力。規模化能力的缺失終將損害我們的創新根基。“格魯夫的解決方案是"對離岸勞動力生產的產品徵收附加税”,即關税。
製造業的另一個重要意義在於,工業經濟為全美各地繁榮的區域經濟提供了無可替代的基礎。雖然美國經濟現在以服務業為主,但一個社區僅靠理髮、快餐和快遞服務無法實現真正繁榮。服務業必須建立在工業部門之上,讓人們能夠生產可貿易產品,通過與外界交換獲得本地所需卻無法自給的物資。工業活動往往還具有更強的"乘數效應”,能帶動更多本地就業與投資。
製造業對國家安全至關重要。正如亞當·斯密所言:“為保護國內產業而對進口商品課税是合理的…當某項產業對國防至關重要時”。在18世紀,這一原則適用範圍較窄,僅適用於帆布、火藥等物資。
但在現代工業經濟中,要維持技術先進的軍事力量並在危機時期保護本土安全,不僅需要建造和維修價值數十億美元的軍艦,還需要製造先進半導體、加工稀土元素、合成藥物前體。每一項都依賴複雜的供應鏈、熟練勞動力和長期資本投入。
若全球貿易真能如理論所言運轉,這些擔憂或許多餘。斯密在闡述國際貿易原理時指出:“若外國能以比本國更低廉的價格供應某種商品,不如用我們自身產業產出的一部分來購買。“通過以貨易貨,進口保障了出口,從而為兩國都擴大了生產和消費機會。理論上,國內產業不僅保持原有規模,甚至可能擴大,生產力也必定提升。
但當今形勢截然不同。2023年美國將出現萬億美元貿易逆差,這意味着價值萬億的外國商品被美國消費,而這些商品並非用"本國產業產出的一部分"購買,而是通過出售美國資產(國債、企業債、股票和房地產)來支付。實質上,美國正在透支消費,同時出讓經濟主權和未來產出的索取權。
這種失衡造成雙重損害。首先,工業基礎停滯不前,因為進口減少了國內產品的需求,而出口又未能帶來相應的增長。儘管1980年至2000年間實際製造業產出翻了一番,但2000年至2020年僅增長了7%。結果,在保持穩定50年後,製造業就業人數暴跌三分之一,減少了逾400萬個工作崗位。自動化並非主因。相反,過去十年製造業生產率持續下降——這一驚人趨勢與健康運行的資本主義體系背道而馳——導致該行業競爭力大幅削弱。
2023年3月,滿載進口貨物的集裝箱船抵達加州奧克蘭港。圖片來源:Justin Sullivan/Getty Images美國累計15萬億美元(且仍在增長)的貿易債務將如同聯邦政府財政赤字般束縛後代發展。正如沃倫·巴菲特2003年所言:“我們國家就像一個坐擁萬頃良田的鉅富之家…日復一日地變賣田產,同時給剩餘土地增加抵押貸款。“他提出的解決方案是建立"進口憑證"制度以抑制進口、促進出口——用他的話説就是"改頭換面的關税”。
美國持續膨脹的貿易赤字,以鐵證般的事實駁斥了自由貿易的傳統經濟理論。弗里德里希·哈耶克曾將"出口與進口等要素如何在不加干預的情況下實現必要平衡"作為"市場自我調節力量"的典範。保羅·克魯格曼則將"貿易赤字具有自我修正性"列為"傳授給學生的核心要義”。那些否定關税合理性的理論流派,本質上也在否定我們所處世界的現實可能性。
在當前的世界格局中,美國不能再對進口商品與本土工人在美國工業生態系統中生產的商品持無所謂態度。其他國家政策制定者深知製造業的重要性,正通過包括關税在內的手段積極調控市場以吸引投資和生產。半導體、稀土礦物和藥品等關鍵工業領域——這些原本由美國開創的產業——如今被海外企業主導,這絕非偶然,也非所謂天然"比較優勢"的結果。
扭轉這一頹勢需要一系列政策措施和時間,但最直接的切入點是通過關税賦予本土製造商優勢,從而刺激國內生產的新投資。這將打破近幾十年來工業衰退的惡性循環,形成產能與基礎設施擴張、勞動力隊伍壯大、供應鏈迴歸和技術創新提升的良性循環,為持續發展創造動力與機遇。
質疑者正確指出其他國家可能實施報復性關税。確實,一個關税提高、貿易量減少但更平衡的世界絕非理想狀態。正如全球化曾帶來的影響,逆轉全球化造成的損害也將重塑利益格局。
但擁有鉅額貿易赤字和動盪工業基礎的美國,在這個過程中將利遠大於弊。只有當其他國家意識到利用其被動性的時代已經終結,一個各方共同拓展互利貿易的國際體系才能真正實現前景改善。
那些聲稱駁倒這一策略的理論,不過是循環論證罷了。它們從持續貿易逆差和產業衰退無需代價的假設出發,最終得出關税無益的結論——這毫不意外。這種做法延續了約翰·梅納德·凱恩斯近一個世紀前譴責經濟學家的"傲慢謬誤”,即把"貿易平衡…視為幼稚的執念,[而它]數百年來一直是治國實踐的首要目標”。
美國政策制定者——以及公民——應當堅持就貿易失衡的全部代價展開更廣泛的討論。如果製造業確實重要,美國的貿易政策就該體現這一點。
奧倫·卡斯是美國指南針組織執行董事,《曾經與未來的勞動者:美國工作復興願景》一書作者。
刊載於2023年10月28日印刷版,原題為《為何特朗普的關税政策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