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質疑的巴勒斯坦死亡數據仍存爭議——《華爾街日報》

以色列對加沙地帶展開大規模轟炸行動三週後，巴勒斯坦傷亡的確切規模成為繼拜登總統質疑哈馬斯管理的加沙衞生當局發佈的統計數據後的又一爭議點。

總部位於加沙的巴勒斯坦衞生部週六表示，死亡人數已超過7,703人，其中包括1,863名婦女和3,195名兒童，該部門稱這些信息基於醫院彙編的數據。聯合國曾對加沙以往衝突中的死亡人數進行核實和記錄，但表示由於當前暴力規模空前，無法繼續開展這項工作。

不過一些聯合國官員指出，實際傷亡數字可能遠高於衞生部統計，因為該數據未包含仍被掩埋在廢墟下的遇難者。

這個擁有210萬人的沿海飛地傳出的海量視頻和照片證據清晰表明，為報復10月7日哈馬斯致命襲擊而發動的以色列空襲行動，已造成巴勒斯坦平民慘重傷亡。

巴勒斯坦人抬起在加沙城遭以色列空襲遇難者的遺體。圖片來源：Abed Khaled/美聯社巴勒斯坦遇難者的遺體被運上一輛等候的車輛，準備送往加沙地帶南部的汗尤尼斯安葬。圖片來源：法國新聞社/蓋蒂圖片社白宮週四表示不否認已有數千名巴勒斯坦人喪生。一名以色列高級官員向《華爾街日報》透露，他相信加沙地帶已有"數千名"巴勒斯坦人死亡，但稱其中數千人是哈馬斯戰鬥人員。美國和以色列均未自行統計或擁有獨立核實加沙傷亡的途徑。

拜登政府表示，其對巴勒斯坦統計數據真實性的質疑源於10月17日加沙阿赫利阿拉伯醫院的爆炸事件。加沙衞生部迅速將死亡人數定為500人（後修正為471人），並譴責以色列實施了所謂"大屠殺"。

美國和獨立專家認為，醫院停車場的爆炸最可能由一枚瞄準以色列的巴勒斯坦火箭彈故障引發。美國情報官員估計該事件死亡人數在100至300人的較低區間。加沙衞生部仍堅持其原始統計數據。

“這些數字不可靠，完全不可靠，“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戰略溝通協調員約翰·柯比周四表示，“我坦率建議不要採信一個由恐怖組織運營的機構發佈的數字。“美國與歐洲國家將哈馬斯列為恐怖組織。

然而，在哈馬斯2007年從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手中奪取加沙控制權後爆發的另外兩場大規模戰爭中，衞生部的總體傷亡數字與聯合國及以色列統計的數據基本吻合。2014年以色列與哈馬斯為期50天的戰爭中，巴勒斯坦衞生部統計的死亡人數為2310人，聯合國記錄為2251人，以色列政府調查則為2125人。主要分歧在於當時遇難者中平民所佔的比例。

儘管哈馬斯在加沙擁有政治控制權，但參與統計工作的許多醫生和官員並不隸屬於該伊斯蘭主義運動組織。聯合國及在巴勒斯坦地區運作的非政府組織部分官員表示，過去傷亡數據的準確性為當前數字提供了可信度。

世界衞生組織衞生緊急項目負責人邁克爾·瑞安在上週的新聞發佈會上表示：“我們認為以色列及被佔領巴勒斯坦領土報告的數字，雖然可能無法做到每分鐘都絕對精確，但大體反映了衝突雙方傷亡的嚴重程度。”

約翰·柯比對巴勒斯坦傷亡數字的準確性提出質疑。圖片來源：ken cedeno/路透社據以色列當局稱，10月7日哈馬斯對以色列南部的襲擊造成約1400名以色列人死亡（其中大部分為平民），另有220多人被挾持至加沙作為人質。截至目前已有四名人質獲釋，均為女性。

加沙衞生部的數據並未區分平民與戰鬥人員。但該部當前統計顯示，在以色列空襲持續造成的死亡人數中，婦女兒童比例遠高於2008-2009年和2014年戰爭期間。

根據聯合國數據，2014年成年男性佔死亡人數的62%，2008-2009年佔61%，而加沙衞生部稱本輪衝突中該羣體僅佔34%。以色列對此分類提出異議。

應美方質詢，加沙衞生當局週四公佈了6747名已確認身份的死者名單。另有281人在報告發布時仍身份不明，已被集體安葬。

“我們必須記錄所有送醫的遇難者，逐一編號，“加沙希法醫院資深外科醫生、巴勒斯坦衞生部國際合作司長馬爾萬·阿布薩達表示，“但仍有大量被埋廢墟者無法統計，預估約1000人。”

自週五夜間起加沙幾乎完全通信中斷，手機和網絡切斷，這將使傷亡數據的收集核驗工作更加困難。

受傷的巴勒斯坦兒童被送至加沙城醫院。照片：Abed Khaled/美聯社加沙地帶南部汗尤尼斯一場葬禮上的哀悼者。照片：mohammed salem/路透社加沙的醫生和居民表示，當前以色列每天多達400次的轟炸行動，其強度和無差別程度遠超該巴勒斯坦飛地過去經歷的任何襲擊——這也是傷亡者中婦女兒童比例高得多的原因之一。以色列高級官員稱，以軍現在的作戰方式不同，因為與加沙以往衝突不同，該國技術上處於戰爭狀態。他表示以軍仍遵守國際法。

“過去針對加沙地帶的侵略行動中，當他們有特定目標時，會轟炸其住所。多數情況下針對特定個人，導致一兩人傷亡，”巴勒斯坦紅新月會的Raed al Nims説。該組織是國際紅十字與紅新月運動的成員，也是加沙主要的緊急服務提供者。他表示，現在以軍經常在無預警情況下轟炸整棟公寓樓，這在過去很罕見。

以色列高級官員稱，以軍和過去一樣，在襲擊居民區前會警告平民。“如果我們以平民為目標，你會看到10萬人死亡，”他説，“現在有些恐怖分子還活着，正是因為我們決定不傷害他們周圍的人。”

加沙地帶民眾的大規模流離失所——部分源於以色列要求撤離北部地區的警告——也是造成平民傷亡人數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約140萬加沙人逃離家園，多個家庭常常擠在親友的住所中。

代爾巴拉赫阿克薩醫院的外科醫生哈利勒·哈塔布表示，他同為醫生的表親家宅在10月24日遭襲，導致其妻子、兩個女兒和十幾歲的兒子遇難。“這場戰爭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説。死者姓名均出現在加沙衞生部門發佈的遇難者名單中。

本輪衝突前，聯合國曾協同當地人權組織核查記錄衝突相關死亡數據，並由人道主義事務協調廳持續更新傷亡統計。“目前幾乎無法實現日常的聯合國核查工作，“聯合國人道協調廳發言人表示。

但加沙醫療機構上報死亡人數的機制並未改變。

“過去數據從未出現重大偏差。在當前情況下，我們沒有理由質疑這套流程。參與該流程的各方都未改變，“一位與加沙衞生部門密切合作的聯合國外籍官員表示，“變化的是信息獲取渠道。”

該官員補充道：“要説區別，現在的死亡人數很可能被低估了。”

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發言人表示，目前正在調查加沙戰爭的傷亡情況，調查結果將在後期公之於眾。

巴以衝突的歷史充斥着雙方散佈的錯誤信息和欺騙。去年，以色列軍方最初指控巴勒斯坦武裝分子殺害了巴勒斯坦裔美國記者希琳·阿布·阿克萊赫，但數月後承認她極可能是被以軍士兵射殺。2002年，巴勒斯坦高層領導人曾指控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傑寧難民營製造"大屠殺”，導致多達1000名巴勒斯坦人死亡，但後續聯合國調查顯示，營地衝突實際造成52名巴勒斯坦人和23名以色列士兵喪生。

本輪加沙戰爭爆發前，聯合國會與總部位於西岸的巴勒斯坦人權組織"阿爾哈克"等機構合作，核實記錄衝突相關死亡數據。該組織被以色列列為恐怖組織，但其否認這一指控。

阿爾哈克在加沙的團隊曾試圖在戰爭頭三天延續這項工作，但隨後基本停止了活動。“現在我們的實地工作人員住所遭襲，加沙已無安全之地，“該組織主任沙萬·賈巴林表示，“他們都在照顧家人。”

《華爾街日報》聯繫到的加沙多家醫院證實已接收數千具遺體，並表示遇難者中兒童佔比很高。

加沙最大的希法醫院報告稱，截至週四向衞生部門上報的2241名死者中，約38%為兒童。卡邁勒·阿德萬醫院向當地政府報告的約300例死亡中，兒童佔比達70%。

“醫院裏堆滿了屍體，”美國慈善機構MedGlobal主席扎赫爾·薩赫盧爾表示，該組織有一支醫療團隊在當地工作。

以色列國防軍國際媒體發言人尼爾·迪納少校不否認巴勒斯坦平民正在遭受苦難。“我們正在打擊哈馬斯，並且打擊力度很大，”他説，“我不否認加沙地帶有很多傷亡，其中許多是非戰鬥人員。”

一名巴勒斯坦男子在女兒和妻子的屍體旁哭泣。圖片來源：穆罕默德·薩利姆/路透社蘇哈·馬耶為本文做出了貢獻。

聯繫雅羅斯拉夫·特羅菲莫夫，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瑪格麗塔·斯坦卡蒂，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0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巴勒斯坦死亡人數仍存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