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抱歉如此直白》

匿名是何等奢侈。在取消文化盛行的黑暗時代，普通人不加掩飾的行為與未經審查的思想被嚴重低估了。誠然，TikTok和真人秀上狂熱的人羣證明，仍有許多人追逐名聲、影響力及其帶來的財富回報。但在永恆互聯網的放大鏡下，成名的代價同樣被低估了。

以影星艾米莉·布朗特為例，她最近因十年前在節目中調侃他人體型而遭到網絡圍攻，最終公開致歉。她的原罪？將奇波雷墨西哥燒烤餐廳的一位女服務員形容為"體型龐大"。這段爭議言論出自2012年英國《喬納森·羅斯秀》——當時她為宣傳新片做客這檔節目。同為英國人的羅斯正與嘉賓暢談新大陸誇張的食物分量，戲謔道"現在明白為什麼我們那麼多美國朋友都體型龐大了吧"。布朗特隨即接話分享了在奇波雷的就餐經歷：“那個女服務員體型真的很龐大”，但未説明具體是哪家分店。

當她模仿服務員口音説"有人説過你長得很像艾米莉·布朗特嗎"時，主持人和觀眾鬨堂大笑。這番表演是否刻薄？確實。但至於引發眾怒？未免小題大做。

2012年節目播出時這段對話並未引發爭議。但近期訪談片段在社交媒體發酵後，評論區湧現的惡毒言論讓"龐大"一詞都顯得温和——網民抨擊布朗特"肥胖恐懼症"“噁心透頂”，用詞更為不堪。這位女演員迅速通過《人物》雜誌發表長篇致歉：“我為當年如此不敏感的言論感到震驚”，並稱"對造成的傷害深表歉意，當時的我早該懂得謹言慎行"。

11年間，我們的情感變得如此細膩，以至於“巨大”一詞都被視為極其殘忍和麻木不仁，這算是一種進步嗎？那麼，如何將這種敏感的立場與流行娛樂、日常言論和社交媒體中的粗俗、褻瀆和普遍的低級趣味相協調？如果目標是文明和寬容，那麼通過抨擊他人無心的刻薄言論又能實現什麼呢？

布蘭特女士是一位表演者，她的職業生涯依賴於觀眾付費觀看她的表演。因此，她的道歉自然也在網上被剖析。

值得慶幸的是，對於不在聚光燈下的普通公民來説，情況就不同了，他們不製作電影，也不在脱口秀上宣傳電影。人們願意相信我們可以自由地思考和表達——最好是友善地——關於我們的服務員，無論他們是“巨大”、“瘦弱”還是介於兩者之間。

也許並非如此。TMZ.com——一個對名利的利弊略知一二的網站——在對“辣椒事件”的報道中，以一個愉快但又不祥的提示作為結束：“準備好書面聲明吧，各位——他們正在找我們所有人算賬！”

克羅寧女士是《華爾街日報》的副特稿編輯。

7月13日，艾米莉·布蘭特在倫敦。照片：加雷斯·卡特莫爾/蓋蒂圖片社刊登於2023年10月30日的印刷版，標題為《為如此直言不諱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