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需要蘇格拉底時,他在哪裏?——《華爾街日報》
Joseph Epstein
傳統意義上的對話,指的是持不同觀點的人們聚在一起,以期發現一種不同的、更復雜甚至可能更高層次的真理。最著名的實踐者是柏拉圖,他的蘇格拉底式對話是對真理的追尋,或者至少以蘇格拉底謙遜的智識姿態,承認我們真正未知的事物。四百年後,普魯塔克也頻繁採用對話體。最近一位使用這種形式的哲學家是喬治·桑塔亞那,見於其1925年著作《地獄邊緣對話錄》。
1973年,報紙採納了一種粗略的對話理念——當時自由派的《紐約時報》聘請了曾為理查德·尼克松撰寫演講稿的保守派人士威廉·薩菲爾擔任固定專欄作家。《華爾街日報》更進一步,在1980年代刊登激進左翼人士亞歷山大·科克伯恩的評論。這兩次聘用背後都隱含着對話的理想,即需要傾聽各方觀點才能讓真理浮現。但兩次嘗試是否真正實現了這一理想,尚存疑問,不過我們暫且擱置不論。
如今,有線新聞頻道組建的各種討論小組延續着這種對話理想(或可稱為偽對話)。在福克斯新聞任何三四人討論組中,至少會有一位自稱民主黨人、自由派或進步派成員;而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或微軟全國廣播公司的討論組裏,也總會有一位共和黨人或保守派人士。福克斯有其所謂的"駐台自由派"";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和微軟全國廣播公司則有"“駐台保守派”"。這種安排旨在營造公平假象,讓各方都有發聲機會。但同樣,其實際效果仍值得商榷。
由於大多數人只觀看福克斯、CNN或MSNBC,觀眾不太可能認真關注這些頻道的內部異議者。畢竟,他們調台主要是為了尋找早已形成的政治觀點的印證,而非傾聽對立意見。
如今多數人的政治立場已然固化,無意改變觀點。何況正如喬納森·斯威夫特所言,你無法用理性説服一個當初並非理性接受某觀點的人。我們的政治觀點要麼源自與父母的一致性,要麼產生於與他們的對抗性分歧。許多人根據族裔或宗教信仰投票——我成長過程中從未見過猶太裔共和黨人;另一些人則追隨朋友圈或社會階層的選擇。
對話與辯論存在本質差異:辯論旨在通過擊敗對方取勝,成功的對話則能讓所有參與者成為贏家。這需要各方秉持善意,即致力於在棘手議題上增進認知的決心。
美國從不缺乏此類議題,試舉三例:若特朗普和拜登已是兩黨能推出的最佳總統候選人,這是否暗示兩黨已道德破產?若是,該如何應對?高等教育是否已喪失威望?若是,如何重振?逾百萬美國人(多為青年)自稱性別焦慮並實施變性,治療文化是否越界?能否逆轉此趨勢?
無需費太多腦筋,我們就能想到其他一些議題、問題和疑問,它們的最佳處理方式不是選邊站隊,而是通過對話。
這個國家如此分裂,以至於我們不禁要問:今天是否還能進行一場嚴肅的對話?就我個人而言,我非常希望讀到或聽到一場關於如何最好地結束這種令人沮喪的分裂、讓國家恢復體面團結的對話。進一步的爭吵、爭論、辯論以及那些看似平衡的專家討論,恐怕都無濟於事。現在,毫無疑問,是時候進行對話了。
愛潑斯坦先生的最新著作是《小説,誰需要它?》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iStockphoto本文發表於2023年10月31日的印刷版,標題為《需要蘇格拉底時,他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