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羅伯特·歐文：畫布之外的藝術家——《華爾街日報》

藝術家羅伯特·歐文於2016年攝影：吉姆·沃森/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羅伯特·歐文的天才之處體現在兩個方面，他是首批獲得麥克阿瑟基金會“天才”獎的藝術家之一。歐文先生於10月25日去世，享年95歲。首先，他是南加州極簡主義環境藝術（後來被稱為“光與空間”藝術）最傑出的先驅。他還是一位遊歷四方的哲學家，能夠不加修飾地與學生交談，輕易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曾邀請他到我當時任教的大學擔任客座藝術家，有一次從辦公室窗户望出去，看到他坐在大學城最熱鬧的角落的一堵矮石牆上，手裏拿着他鐘愛的可口可樂噴泉飲料（他不喜歡瓶裝飲料），頭戴標誌性的洋基隊棒球帽，等待有人來開啓對話。不到半小時，他就開始向約百名着迷的觀眾隨意講述光、空間、藝術以及其他任何話題。

歐文先生1928年出生於加利福尼亞州長灘市，母親是家庭主婦，父親在造船廠工作。據藝術家本人描述，他的童年“陽光明媚且平淡無奇”，在一個普通的社區長大，最終進入多爾西高中就讀。在那裏，他成為吉特巴舞比賽的冠軍，也是汽車改裝的能手。出於對未來教育福利的考慮，歐文先生於1946年參軍。兩年後，他開始在洛杉磯市中心的奧蒂斯藝術學院學習。在奧蒂斯和其他幾所藝術學校，歐文先生從霍華德·沃肖和里科·勒布倫等技藝精湛的畫家那裏學會了繪畫，並且畫得相當出色。

在歐洲一段延後的漫遊歲月中，他獨自在西班牙伊維薩島的小屋裏度過了八個月，這段經歷讓他習慣了獨處時獲得的敏鋭感知。然而，這並未讓他立刻蜕變。他與同一個人結婚又離婚兩次，甚至真的靠好萊塢公園賽馬場的賭馬謀生。歐文先生的藝術也並非突飛猛進，但他在當時洛杉磯最好的當代畫廊展出了自己超越一般水準的抽象表現主義畫作。然而一年後，他加入了新成立的費魯斯畫廊——這個如今已成傳奇的藝術殿堂由埃德·基恩霍爾茨和沃爾特·霍普斯創立，歐文·布魯姆擔任門面，旗下藝術家包括比利·阿爾·本斯頓、埃德·摩西，以及後來的埃德·魯沙。

但歐文先生卻走出了不同的軌跡。從手持的小幅畫作開始，他逐漸創作中等尺寸的單色畫，上面有幾條精心厚塗的水平線條（歐文先生始終聲稱這些線條是徒手繪製，未使用遮蔽膠帶）。之後，他轉向充滿氛圍感的"點彩畫"，繼而創作了一系列弧形圓盤裝置作品——先是鋁製，後改用半透明塑料——通過支架離牆數英尺懸掛，上下方均設光源。這些作品中，陰影被視為藝術的一部分，使歐文先生成為所謂"藝術客體非物質化"運動的核心人物。此後，他開始運用織物紗幕、玻璃、彩色濾光片，乃至空蕩的展廳空間本身進行創作。

他的人格魅力確實存在更具爭議的一面，至少在與上世紀80年代中期共同創建洛杉磯市中心當代藝術博物館的非藝術界權貴合作時如此。（審美理想主義總與贊助人的企業實用主義格格不入。）因不堪其眼中的個人攻擊，歐文先生遁走拉斯維加斯以賭博為生。他未留轉寄地址，以致麥克阿瑟獎準備授予他時，基金會費盡周折才找到這位藝術家。

歐文先生於1990年回到南加州，但選擇定居聖地亞哥而非洛杉磯。他受委託為洛杉磯遠西山丘上的新蓋蒂中心設計一座花園——事實證明這個描述過於輕描淡寫。該項目遭到蓋蒂中心建築師理查德·邁耶的強烈反對，但出人意料地得以實現。那些步道、瀑布、池塘與精心挑選的花卉（雖然花期姍姍來遲）已成為蓋蒂中心最受歡迎的景觀之一。歐文最後一個也是規模最大的户外作品是2016年創作的《無題（黎明到黃昏）》，位於德克薩斯州馬爾法的欽提基金會園區。這件歷時十五年完成的傑作，將一座前陸軍醫院的極簡主義室內外空間改造得——用句老生常談的話來説——難以用言語形容。2018年，歐文重新聚焦實體藝術，創作了由纏繞彩色濾光片的管狀熒光燈泡組成的牆面裝置，如同柵欄片段般排列在牆上。帶着典型的歐文式幽默，他稱這些作品為"非燈"。

儘管歐文偶爾會脱離"光與空間"藝術，涉足真正的建築項目（如蓋蒂花園這樣的園藝工程），他始終是該流派最重要的實踐者。此外，在藝術界持續進行的掰手腕比賽中——一邊是從傑克遜·波洛克到安迪·沃霍爾的煙熏火燎的紐約，另一邊是陽光更充沛、更具海灘風情的南加州藝術領地（藝術雜誌偏愛稱之為"現象學"的）——歐文最常被推崇為後者最具代表性的藝術家。手握一杯可口可樂的歐文或許會對這個稱號報以微笑，但絕不會否認。

普拉根斯先生是康涅狄格州的一位藝術家兼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