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猶主義毒害美國——《華爾街日報》
Walter Russell Mead
當美國各地精英大學的學生們——更糟的是,還有教授們——為哈馬斯恐怖分子大規模屠殺和折磨以色列猶太人的消息歡呼雀躍時,猶太學生被警告在校園內要採取防範措施。自10月7日哈馬斯襲擊以來,全美範圍內包括破壞公物、騷擾和襲擊在內的反猶事件激增了約400%。
這不僅對美國猶太人是個問題。使美國成為對猶太公民格外包容的國家的信念,對國家凝聚力和實力至關重要。如果我們對曾自豪的"美國方式"失去信心,社會幾乎不可能凝聚力量和團結來抵禦來自國外敵人的攻擊。
在為我的新書《聖約之弧:美國、以色列與猶太民族的命運》做研究時,美國相對(我強調相對)免疫於最惡毒的反猶主義形式與美國人對民主和多元主義的信仰之間的深刻聯繫令我震驚。
從中世紀至今,暴力的反猶主義在那些拒絕自由主義思想的人羣中最為猖獗。試圖建立一個無縫基督教歐洲的中世紀基督教狂熱分子,追求"純粹"社會的民族主義者(特定族羣在沒有少數族裔和宗教"異質"影響下建立自己的文化和制度),想要純粹伊斯蘭國家的伊斯蘭主義者——這些烏托邦構想中都沒有驕傲自由的猶太人的容身之地。
美國建立在不同的根基之上。要讓美國運轉,眾多不同的宗教和民族身份必須在共同承諾憲政與法治的前提下共存。這恰好是猶太人能蓬勃發展的社會類型,而我們今天生活的美國,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其猶太公民的活力、創造力和愛國精神。
美國的核心生命力在於這樣一種信念:不同文化、民族和宗教背景的人們能夠共同建設一個和平繁榮的社會,在這個框架下,所有人既能遵循良知,又能維護我們共同的生活準則。儘管美國仍不完美,但幾個世紀以來不同種族、民族和宗教人士的努力,創造了一個奇蹟般繁榮開放的社會。
將2017年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的白人民族主義遊行隊伍與今日校園中滿口惡語的激進分子聯繫起來的,是右翼反自由派與左翼的三點共性:雙方都崇拜民族性、鄙視美國道路、仇恨猶太人。反自由右翼聲稱美國是白人種族國家,猶太人、黑人等"劣等"羣體正通過移民和顛覆手段企圖摧毀它;校園左翼持相同邏輯但顛倒立場:非白人族羣是正義方,而白人建國者是種族主義者,其遺產需要被埋葬。雙方都認為猶太人是問題的一部分。
反猶主義是連接極左與極右的"馬蹄鐵共識"中最具破壞性的一環。這種仇恨是心智缺陷的表現,也是認知的障礙——認為"猶太人"控制銀行業的人不懂現代經濟運作;相信"猶太人"在幕後操縱美國媒體政治體系的人永遠無法真正理解美國製度;而沉溺陰謀論者往往拒絕學習,因為他們自以為已通曉一切。
反猶主義既是一種使人喪失理智的精神病毒,也是社會的痼疾。被非理性仇恨和陰謀論主導的社會,鮮有治理良好的先例。當猶太人都能在街頭被獵殺時,任何人的自由與財產都將長久無安。
狹隘思潮的泛濫與反猶情緒的抬頭不僅是國內問題。二戰後美國試圖構建的世界秩序,本質上是將"美國之道"投射至海外。自1945年以來,美國始終主張:不同族裔與信仰背景的人們能夠攜手共建和平繁榮的世界。若我們連本土都放棄這一信念,又如何能在海外堅守?當知識精英在學術殿堂感染了這種破壞性思想病毒,這樣的社會既無法良好自治,更遑論為世界作出貢獻。
這些趨勢令我深感憂慮,但尚未陷入絕望。上一次反猶主義大爆發是在1930年代至1940年代初,當時大蕭條動搖了人們對"美國之道"的信念。但當海外敵人企圖利用他們眼中的美國弱點時,其行徑逐漸暴露出狹隘主義導致的駭人墮落與失控侵略。我們最終團結奮起,共克時艱。
歷史給予希望,卻不該使我們自滿。在國內團結根基已腐蝕至危險境地的同時,我們在海外也面臨嚴峻挑戰。教育機構的守護者們已遭遇可怕潰敗,而外交政策的執掌者亦未為海外危機做好應對準備。
10月7日哈馬斯的襲擊在海外掀起風暴,國內亦風波驟起。隨着失序的美國在一個失序的世界中艱難尋求平衡,更多且更猛烈的風暴或將接踵而至。
5月3日,密歇根州皇家橡樹市,“猶太和平之聲"成員及其支持者抗議反猶主義。圖片來源:Jim West/Zuma Press本文發表於2023年10月31日印刷版,標題為《反猶主義毒害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