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伊朗局勢升級做準備 - 《華爾街日報》

伊朗在過去20年裏耐心構建了"抵抗軸心"。這一由伊朗、敍利亞政權、真主黨、哈馬斯及其他激進遜尼派和什葉派阿拉伯民兵組織組成的聯盟，既是伊斯蘭共和國強烈反西方精神的體現，也是神權政體用以彌補敍利亞內戰對其在遜尼派穆斯林羣體中聲譽造成巨大損害的手段。儘管神權統治在加劇伊斯蘭教派分歧中扮演關鍵角色，但成為全體穆斯林先鋒的抱負仍定義着伊朗的自我認知。

德黑蘭不可能坐視以色列消滅哈馬斯。對神權政權而言幸運的是，其在加沙的巴勒斯坦代理人難以被徹底摧毀。以色列國防軍推進得越深入，伊斯蘭共和國擴大沖突的壓力就越大。鑑於該神權政體並非自取滅亡，其侵略行為將保持克制。德黑蘭從未願與耶路撒冷升級至直接對抗，這種忌憚應成為以色列和美國行動的指南針。

伊斯蘭共和國曆來依靠恐怖組織執行其意志。自1980年代以來，德黑蘭最具行動力的代理人真主黨，賦予該政權操縱黎巴嫩政壇的能力，並助其殺害包括美軍在內的眾多敵人。“9·11"事件後，特別是2010年阿拉伯之春以來，伊朗人完善了其大戰略。阿拉伯國家體系的崩潰使神職人員得以組建非國家準軍事組織，並將其部署到各個戰場。受伊朗支持的民兵組織協助將美國逐出伊拉克，確保巴沙爾·阿薩德政權在敍利亞的存續，並在重創沙特阿拉伯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於也門的勢力。

抵抗軸心已將伊朗伊斯蘭共和國轉變為該地區最具影響力的權力掮客。伊拉克、敍利亞或黎巴嫩的任何政府組建都需其首肯。伊朗的附屬武裝力量亦能震懾敵國——當以色列或美國領導人考慮打擊伊朗核設施時，他們必須掂量真主黨龐大的導彈庫。而加沙戰爭（伊斯蘭共和國長期為哈馬斯提供備戰支持）更讓阿拉伯君主們意識到：擴展《亞伯拉罕協議》將招致巨大風險。

但抵抗軸心需要哈馬斯以某種形式存續。若演變成"遜尼派赴死，什葉派旁觀"的徹底殉道局面，伊朗將陷入困局且顏面盡失。伊朗神權政權已釋放信號：外長阿卜杜拉希揚近期中東之行警告道：“若猶太復國主義侵略不止，地區各方勢力都將扣動扳機。“他更毫不掩飾地點名真主黨領袖納斯魯拉：“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行動派，在維護地區與黎巴嫩安全中功不可沒。“以色列北部邊境已爆發零星衝突。

伊朗漸進式戰爭策略背後是縝密的外交算計。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希望戰爭的逐步升級能加速其終結——阿拉伯世界抗議將更激烈，歐洲將派遣調停團，而懼怕局勢惡化的拜登團隊已開始敦促以色列保持克制。美方主張採取減少平民傷亡的有限軍事行動。憂心忡忡的以色列將領們（他們需為更活躍的北部戰線保留更多陸空軍預備隊）可能重提"割草戰術”——儘管此策略已慘敗，即通過加沙週期性小規模入侵維持壓制。哈梅內伊深知其政權能重建衰弱的哈馬斯，但若該組織損失過多骨幹與領導層，即便抵抗精神長存，組織本身恐難東山再起。

對哈梅內伊先生來説，最棘手的問題在於衝突升級將如何影響政權在伊朗的地位。以色列的直接報復，尤其是美國的直接報復，可能會引發一連串不滿情緒，而幾乎不會產生任何團結在國旗周圍的效果。伊斯蘭政權搖搖欲墜。經濟困境和叛逆的公眾對阿拉伯及帝國主義伊斯蘭主義事業（伊朗的“永久戰爭”）的蔑視，給這位最高領導人的決策帶來了壓力。美國和以色列對政權的威脅越直接，哈梅內伊先生退縮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美國明確威脅要將戰爭引向伊朗，這將為以色列提供更多喘息空間來瓦解加沙的哈馬斯——如果耶路撒冷決定這麼做的話。拜登總統決定向該地區派遣兩支航母戰鬥羣有所幫助。他應該更進一步。

白宮不應做的是悄悄警告德黑蘭不要干涉加沙或釋放真主黨。伊斯蘭共和國早已習慣私下渠道的告誡。多年來，美國的艦隊一直在海灣巡邏，但並未充分改變毛拉們的盤算。為了給哈梅內伊先生留下持久印象，拜登先生需要公開劃出一條紅線：真主黨若再次對以色列發動導彈襲擊，將招致美國對伊朗的直接報復。2003年，當哈梅內伊擔心布什政府可能對伊朗發動“震懾”戰爭時，神權政權暫停了鈾濃縮活動。當永遠難以預測的唐納德·特朗普殺死伊斯蘭共和國著名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時，哈梅內伊僅向伊拉克的美軍發射了一輪短暫導彈，並未進一步行動。

伊朗此次的升級行動已成定局。耶路撒冷和華盛頓方面必須杜絕任何迴旋餘地，直接威脅神權政權本身，而非其代理人。這場戰爭將愈演愈烈，以色列和美國現在必須加大賭注。

本文作者格雷希特先生曾任中情局伊朗目標官員，現為民主防禦基金會常駐學者；塔基先生是外交關係委員會高級研究員。

10月13日，德黑蘭示威者集會聲援真主黨。圖片來源：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