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妮基·黑利再迎機遇

新罕布什爾州曼徹斯特

你或許會説妮基·黑利擁有非凡的時機把握能力，或者説她具備最珍貴的政治天賦——運氣。這並非貶低這位南卡羅來納州前州長的政治技巧或能力，而是要指出在她職業生涯的關鍵時刻，事情總是朝着對她有利的方向發展——要麼因為她抓住了正確時機，要麼因為機會主動找上門來，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很可能是後者。

如今形勢再次向她傾斜。二月份當黑利宣佈參選總統時，反響平平。六個月後的首場共和黨總統辯論中，她表現廣受好評。而在哈馬斯10月7日襲擊以色列後，美國全國和共和黨都將注意力轉向國際事務。黑利曾在唐納德·特朗普執政前兩年擔任美國駐聯合國大使，這使她的外交政策經驗僅次於剛退選的邁克·彭斯。週三晚的第三場共和黨辯論（領跑者特朗普再次缺席）中，若她再次展現出色表現，很可能進一步推動有利局勢。

這不僅僅是履歷問題。51歲的黑利是共和黨初選中唯一能清晰闡述里根式鷹派全球領導願景的候選人。佛羅里達州長羅恩·德桑蒂斯雖是競選者中最具行政經驗的，卻在外交政策上搖擺不定。維韋克·拉馬斯瓦米提出的特朗普式半孤立主義雖具思辨性卻缺乏連貫性。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蒂姆·斯科特僅在國內事務上立場堅定。這使得黑利脱穎而出。“強大的美國不發動戰爭，“她週一在南卡羅來納州議會大廈表示，“強大的美國能預防戰爭，我們必須重振強大而自豪的美國形象。”

在新罕布什爾州和南卡羅來納州，黑利女士的民調支持率僅次於特朗普先生。而德桑蒂斯先生投入大量時間與資金的艾奧瓦州最新數據顯示，黑利女士與這位佛羅里達州州長支持率持平。若德桑蒂斯最終排名第三，其競選活動很可能就此終結。

在州議會大廈正式提交2月24日初選候選人文件時，三位自2010年她出人意料競選州長以來始終支持她的盟友為黑利女士站台：州眾議員內森·巴倫坦、州參議員湯姆·戴維斯和聯邦眾議員拉爾夫·諾曼。演講中，黑利女士稱他們為"三枚幸運符”，並表示他們"不在乎民調，只在乎在正確時間出現在正確地點”。

其中戴維斯先生曾擔任黑利前任馬克·桑福德州長的幕僚長——2007至2011年間我也曾為桑福德工作。桑福德極度重視政策及其背後原則；黑利則不然。她似乎更熱衷宣傳造勢，不斷鼓吹經濟發展公告，甚至要求內閣部門接電話時必須説"這是南卡的美好一天"。

當我詢問戴維斯先生2010年看中她哪點特質以及如今為何支持其總統競選時，他答道：“是她的風度、自信和溝通能力”，並調侃説新聞發佈會後參議院同僚們在他辦公桌放了盒獨立包裝的"幸運符"麥片。“她身上有種特質。雖然這話老套，但妮基確實有那種’説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與具體政策或理念無關——理念政策能打動你我，但我能識別政治天賦。妮基有種精準判斷形勢並借勢而為的能力，我認為這就是行政領導力。”

我或許會稱之為把握政治機遇的能力。2010年，時任州議員的黑利在共和黨州長提名初選中落後於一位國會議員、州檢察長和副州長。莎拉·佩林在其短暫政治影響力的巔峯時期，在州議會大廈前舉行的集會上公開支持黑利。我親歷了那個時刻——在這個從未有過女性州長的州，現場氣氛令人振奮。黑利藉此勢頭躍居榜首，巧妙運用女性力量主題而不顯刻意，此後一路高歌猛進，最終在11月以明顯優勢勝出。

黑利常因推動移除邦聯旗而受到公正讚譽。1996年的折中方案曾將旗幟從州議會大廈圓頂移至邦聯紀念碑附近。2015年6月，當一名白人種族主義暴徒在查爾斯頓教堂槍殺九名黑人信徒後，徹底移除這面旗幟的呼聲形成壓倒性兩黨共識。值得肯定的是，這位州長主持了莊嚴的悼念儀式與降旗流程。她恰如其分地展現悲痛而不顯作秀，併合理呼籲判處兇手死刑——這一訴求最終實現。

在第二部回憶錄《恕我直言》中，黑利聲稱2011年就職時便有移除邦聯旗的打算。“我特意在早期，“她寫道，“徵詢兩黨成員是否具備永久降旗的政治意願，但雙方都表示反對。“這或許屬實。但在2014年10月——槍擊案發生前八個月——的辯論中，她駁回了民主黨對手的降旗提議：“我每天大量時間都在與CEO們通話，老實説從沒有一位企業領袖提及邦聯旗問題。”

她在州長任期內被主流媒體記住的唯一政績是降下邦聯旗，而非否決移除該旗幟的提議——這種幸運是其他共和黨人難以企及的。

在她第二任期進行到兩年時，唐納德·特朗普贏得總統大選。當時她似乎不可能在新政府中獲得職位。她在回應奧巴馬2016年國情諮文演講時，曾説過被廣泛視為譴責這位共和黨領跑者的話：“有些人認為必須做房間裏聲音最大的人才能有所作為……通常我們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調低音量。”

但時運再次眷顧了她。2016年初，特朗普（儘管現在想來很不可思議）需要共和黨人的背書。他吸引了大量民眾支持，但共和黨官員都與他保持距離。1月下旬，南卡羅來納州副州長亨利·麥克馬斯特（當時和現在都是備受歡迎的政治人物，曾任州檢察長和共和黨主席）為他背書。大選後，候任總統向副州長賣了個順水人情：他將任命黑利州長在新政府中任職，從而使麥克馬斯特先生晉升為州長。

黑利在回憶錄中提到，特朗普曾提名她擔任國務卿，但她以缺乏經驗為由婉拒。最終她接受了聯合國大使的職位——條件是該職位需享有內閣級別待遇。

黑利離開聯合國大使崗位時，就像當初離開州長辦公室一樣，比所有人預期提前了兩年。她給出的理由含糊其辭，只説期待重返私營部門。此後她成為罕見的存在——一位既未與總統鬧翻，因而未被其狂熱支持者憎惡的前特朗普政府成員。2021年1月6日國會山騷亂後，黑利批評了這位跛腳鴨總統，而特朗普則以"鳥腦"回敬。儘管如此，她從未像彭斯或比爾·巴爾那樣成為特朗普粉絲的仇恨對象。

前國務卿邁克·蓬佩奧在回憶錄中尖鋭批評黑利女士繞過他這位名義上的上級，直接向總統提出想法和要求。前國家安全顧問約翰·博爾頓的回憶錄則將黑利描繪為能力不足，並引用蓬佩奧稱她"輕如鴻毛"的評價。

但觀察她2023年的競選表現，你絕不會認為她無足輕重。週四在倫敦德里"窮小子餐廳”，黑利向滿座的我推測多為藍領支持者的聽眾闡述伊朗、俄羅斯和中國"邪惡聯盟"時，其論述水準不遜於任何2024總統候選人。

精英顧問們或許會建議她將國安議題保留給金主和智庫聽眾，但她沒有。她捍衞支持烏克蘭抗俄的政策——“一個被暴徒入侵的美國盟友”，並指出台灣也在援烏，因為台灣人明白烏克蘭戰敗對中國的暗示。她論證以色列對哈馬斯的戰爭也是美國的戰爭：“現在有人問’我們是資助以色列還是烏克蘭？‘別被帶偏。知道為什麼嗎？美國絕不能傲慢到認為不需要朋友。“她強調10月7日恐襲後，“普京沒給以色列總理打電話，反而邀請哈馬斯訪俄”。

黑利也向聽眾傳遞文化保守主義理念：必須終結"瀰漫全國的自我厭惡情緒”；軍隊應"粉碎官僚主義，看在上帝份上停止性別代詞課程”；她吐槽讀大四的兒子"為拿高分不得不寫違心論文"的現象。

在“窮小子”活動現場，無需攜帶相機的文字記者被要求在場外大屏幕觀看黑利的演講。但我千里迢迢來到新罕布什爾可不是為了看轉播。溜進會場後，我與三位享用法式吐司和咖啡的銀髮女士同桌。其中兩人自稱終身民主黨人。名為卡羅爾（拒絕透露姓氏）的女士表示，雖然覺得黑利的電視廣告"惱人又虛假”，但看完首場共和黨辯論後驚為天人：“她思維敏捷、表達清晰。我當時就想，這麼厲害的人之前都藏哪兒了？”

演講結束後詢問三人觀感，她們不約而同緩緩點頭。“這姑娘夠硬氣，“卡羅爾評價道。

其國內議題的強硬立場中有一點令我印象深刻。首場辯論中黑利就批評共和黨人在疫情期間與民主黨共同揮霍無度。週四晚在納舒厄波蘭裔美國人俱樂部的市政廳活動上，她以更犀利的言辭重申此觀點。她首先指出聯邦公債已逼近34萬億美元：“我倒是想説是拜登（她略帶拖長音念成’拜-登’，在我這個南方人耳中很自然，或許新罕布什爾支持者也覺得親切）害我們走到這步。確實，“她繼續道，“拜-登把我們推向了社會主義道路。但實話告訴你們——我們共和黨人也難辭其咎。看看他們通過的2.2萬億疫情刺激法案…現在全美有1億人靠醫療補助過活，4200萬人領取食品券。這佔我國人口三分之一。”

若黑利真能入主白宮，此類直言不諱必將更多。正如政治記者弗雷德·巴恩斯所言，倘若政治是項團隊運動，黑利顯然不按常理出牌。她擔任州長的六年裏，經常——雖然不總是出於正當理由——讓兩黨議員頭疼不已。多數議員（至少那些發言有分量者）都能詳細描述她專橫對待同僚的做派，只是不願公開表態。這完全可信。正是她在聯合國的強勢作風造就了其傑出大使形象——畢竟該職位的主要任務就是揭露美以盟友那些惡意批評者的虛偽面目。

不介意公開表態的是萊剋星頓縣州參議員卡特里娜·希利，該縣部分選區也曾由黑莉女士在眾議院代表。黑莉女士算得上一位有作為的州長嗎？“妮基是位有作為的州長，“希利參議員緩緩説道，似乎在斟酌用詞，“但如果她願意坐下來與議員們溝通，本可以做得更好。她不喜歡這麼做……妮基與兩黨議員的關係都不算融洽。“據希利描述，黑莉女士的執政態度是：“就像在説’我掌權後就不需要你們了——直到下次需要為止’"。

她補充道：“我這麼説並非出於惡意，因為我和妮基至今仍是朋友。”

這些年來黑莉女士確實獲得過一些機遇。但顯然，要把握這些機遇並形成獨特迷人的演講風格需要真本事。相比十年前，如今的她已是位精明老練得多的政治家。在納舒厄市政廳，一位女士向她提出關於墮胎的問題。黑莉女士為最高法院推翻羅訴韋德案的裁決辯護，認為將問題交還民眾後，任何一方都無法再通過法令強加意志。她強調妥協的必要性。這番發言贏得了掌聲——對於一位在幾乎必然包含羅案反對者的東北部聽眾面前演講的南方反墮胎人士而言，這絕非易事。

“如果她足夠渴望某樣東西，“希利女士如此評價黑莉，“就一定能得到。“就目前選情來看，我願押注她能如願以償。而且我懷疑，她根本不需要什麼幸運符。

斯威姆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社論版撰稿人。

妮基·黑利11月2日在新罕布什爾州倫敦德里Poor Boy’s Diner餐廳發表講話。圖片來源：巴頓·斯威姆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4日印刷版，標題為《妮基·黑利的機會再次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