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裏希·蘇納克與保守黨英格蘭的離奇消亡

倫敦

首相裏希·蘇納克於週一解僱了蘇埃拉·佈雷弗曼的內政大臣職務，只因她説出了近四分之三保守黨選民的心聲。短期內，佈雷弗曼女士被革職剝奪了她挑戰蘇納克領導權的平台。但當他敢於面對選民時（根據選舉法，最遲在2025年1月前），保守黨將遭受重創。蘇納克將個人利益置於政黨之上，又將政黨置於國家之上。

自10月7日哈馬斯殺害約1200名以色列人以來，每週六反以色列抗議活動都會席捲倫敦市中心。示威者歌頌恐怖組織、呼籲聖戰和消滅以色列、堵塞火車站、向警察發射煙花，並肆意侮辱猶太人。工黨及該市工黨市長薩迪克·汗對此予以支持。警方以"社區關係"為由縱容了多起違反英國法律的行為。

上週末適逢英國最重要的公共紀念日：週六是停戰紀念日，民眾以兩分鐘默哀緬懷戰爭死難者；次日是陣亡將士紀念日，白廳和平紀念碑前舉行儀式並再次默哀。倫敦警方負責人未反對週六遊行。蘇納克僅表示不贊同，而佈雷弗曼女士則公開唱反調。

她在11月8日《泰晤士報》撰文指出，這些遊行"極具冒犯性"。在停戰紀念日展示武力，相當於"某些羣體（尤其是伊斯蘭主義者）宣示主導權"，堪比破壞北愛爾蘭街道秩序的橙色遊行。部分組織者與"包括哈馬斯在內的恐怖組織"的關聯也令人聯想到北愛爾蘭問題。警方高層"偏袒縱容"，騷亂和煽動行為愈演愈烈。為維護"更廣泛的公共利益"，政府應取締這些"仇恨遊行"。

一份《倫敦電訊報》民調顯示，72%的保守黨選民贊同取消該活動。另一項調查表明，僅有五分之一英國人（多為年輕人）支持抗議者。遊行照常舉行。週六，一羣混雜的足球迷與極右翼民族主義者突破警方防線，在和平紀念碑附近秩序井然地進行了兩分鐘默哀，隨後與警察及規模更大的反以色列羣體發生衝突。布拉弗曼女士的警告得到了印證。

保守黨在民調中落後20個百分點，蘇納克的支持率甚至低於美國總統拜登。這本是他調整移民政策、伊斯蘭主義、社會融合及文化戰爭立場以順應民意的最後機會。然而他解僱了黨內躁動右翼的代表布拉弗曼，任命社會自由主義者戴維·卡梅倫為新任外交大臣。若後者名字耳熟，實屬正常：卡梅倫2010至2016年擔任首相，因留歐公投失敗辭職。他未履行尊重公投結果的承諾，反而隱居科茨沃爾德莊園的移動牧羊人小屋撰寫回憶錄。據報道，他後來通過為2021年破產的金融集團Greensill Capital提供諮詢，以及擔任一家失敗的中英投資基金副主席獲利數百萬。

這次內閣改組並非轉向中間路線，而是陷入了派系鬥爭的愚蠢境地。保守黨歷來成功之道在於根據民意更換領導人和調整政策。但蘇納克先生如同當年的卡梅倫一樣，通過讓政黨站到民眾對立面，暴露出與現實的嚴重脱節。擅長黨內暗算的保守黨人，正在實施一場選舉自殺。

該黨正以多種方式失去民心。自1960年代以來，保守黨的傳統基礎不斷萎縮。貴族階層、教會和軍官羣體已不再主導保守黨高層的核心力量。富裕生活和高等教育使曾經體面的中產階級轉變為崇尚生活自由的羣體。然而該黨仍保持着足夠"高貴"的做派，疏遠愛國心強烈的工人階級和下層中產階級；同時又帶着足夠的地方主義色彩，以恩賜姿態對待佈雷弗曼女士這樣的移民後代。

英國政治的長週期規律如今正與保守黨作對。英國選民會持續支持某個政黨，直到其徹底無能——這一過程通常需要13年左右。保守黨曾在1951-1964年執政；工黨（中間穿插保守黨短暫執政）在1964-1979年掌權；保守黨1979-1997年再度執政；工黨1997-2010年重新上台。如今保守黨已執政14年，正按預期走向內爆。流放的命運正在等待他們。

卡梅倫將退隱科茨沃爾德鄉村，蘇納克很可能逃往硅谷謀個閒職。保守黨要麼變革要麼消亡，正如當年的自由黨。1906年，作為維多利亞時代默認執政黨的自由黨，曾取得與2019年鮑里斯·約翰遜相當的大選勝利。但十年後，他們因經濟和文化戰爭議題分裂——這些爭議與如今分裂保守黨的議題驚人相似。當時爭論焦點是女性選舉權、帝國主義、愛爾蘭問題及與法國結盟；如今則是伊斯蘭主義、移民、愛爾蘭和脱歐。到1957年，自由黨在下議院僅剩5個席位。正如當時戲言：他們的黨內會議在倫敦出租車後座就能召開。

正如喬治·丹傑菲爾德1935年著作標題所言，這是"自由主義英格蘭的奇異死亡"。如今我們正目睹保守主義英格蘭的奇異消亡。這個長期執政的政黨先失去了民心，繼而喪失了原則。很快它將失去權力，最終迷失方向。但正如英國自由主義在舊自由黨消亡後依然存在，英國保守主義也必將捲土重來。

當它歸來時，其主張將更接近佈雷弗曼女士和奈傑爾·法拉奇，而非蘇納克和卡梅倫。它將倡導強硬的邊境政策、法律與秩序、文化凝聚力、經濟增長和免費醫療。這個政黨可能仍會沿用保守黨之名，但會更像歐洲風格的民粹主義政黨，並擁有數量驚人的非白人支持者——這些選民同樣期待它守護英格蘭的價值觀。更離奇的事都曾發生過。

格林先生是《華爾街日報》撰稿人，皇家歷史學會會員。

11月13日，蘇拉·佈雷弗曼在英格蘭羅奇代爾會議上聆聽首相里希·蘇納克發言。圖片來源：菲爾·諾布爾/祖瑪通訊社刊載於2023年11月15日印刷版，原標題為《裏希·蘇納克與保守主義英格蘭的奇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