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市場風平浪靜——暫時如此 - 《華爾街日報》

中東戰爭通常會導致油價飆升，因為該地區擁有全球約一半的已探明石油儲量。但這次不同。在短暫上漲幾美元后，布倫特原油價格與10月6日（哈馬斯襲擊以色列前一天）持平甚至更低。這背後有三個原因：頁岩革命、市場心理和石油政治的轉變。

頁岩革命重塑了市場平衡。美國從全球最大石油進口國轉變為最大產油國，已實現"能源獨立"。如此規模的供應源本身就是抵禦市場恐慌的堡壘，也是維持市場充足供應的關鍵。今年在中國經濟復甦推動下，石油需求強勁增長，日均需求量較去年增加約200萬桶。但來自歐佩克+以外地區的新增供應完全滿足了這一需求增長。美國以日均增產100萬桶領跑，加拿大、圭亞那和巴西緊隨其後。隨着產量上升，去年對供需平衡的擔憂已逐漸消散。

石油市場的金融投資者並未因潛在供應中斷而恐慌。當前油價波動主要受經濟新聞和前景驅動——高利率、經濟放緩或衰退可能性等因素都會抑制需求，導致價格走低。

石油政治格局也已改變。與1970年代實施禁運的年代不同，海灣阿拉伯國家已深度融入全球經濟。這些國家專注於創造就業、經濟發展和投資，並一直與以色列保持不同層級的對話或外交關係——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們認為這有助於本國經濟發展。

然而，沒有任何保證當前的市場平靜會持續下去。正如一位主要海灣出口國的高級石油官員近日所言：“每個人都如坐針氈。“各方已嚴陣以待。若價格大幅飆升導致通貨膨脹、經濟增長放緩、全球糧食市場進一步混亂、新興市場動盪以及總統大選前汽油價格上漲，代價將十分高昂。西方國家很可能會動用其戰略石油儲備來彌補任何供應短缺。美國戰略石油儲備僅為2021年水平的一半，但仍擁有可觀的庫存。

儘管以色列與哈馬斯的戰爭在政治上攪動了該地區，但並未直接威脅供應。如果戰爭蔓延或擴大到包含石油天然氣基礎設施（生產設施、油輪和管道）的區域，情況將會改變。每天約有2100萬桶石油通過波斯灣和霍爾木茲海峽，同時還有大量液化天然氣。自美國頁岩革命以來，這些供應大部分流向亞洲市場。

可能的供應中斷可能來自對設施的直接攻擊、附帶損害、誤操作或油輪運輸受阻。普遍預期是，任何此類中斷將來自與伊朗有關的民兵或代理人（他們正在敍利亞和伊拉克襲擊美軍），或來自伊朗本身。2019年對沙特阿拉伯阿布蓋格生產設施的導彈和無人機襲擊就是如此，這可能是全球石油工業中最重要的單一基礎設施。襲擊究竟來自伊拉克、伊朗還是也門胡塞武裝，至今未有明確結論。這次襲擊使沙特石油產量減半。但值得注意的是，沙特在幾周內就讓阿布蓋格全面恢復運營，顯示出應對此類襲擊的顯著韌性。

如今這樣的襲擊將危及伊朗改善與阿拉伯海灣國家關係的努力。去年中國協助斡旋恢復了利雅得與德黑蘭的外交關係。伊朗已從當前局勢中獲益：沙特與以色列建交進程陷入停滯，而以色列正深陷困境。戰爭蔓延也將給伊朗帶來直接損失——目前該國每日通過霍爾木茲海峽運輸的原油高達150萬桶，這些出口每年為德黑蘭帶來超過400億美元收入。威懾因素同樣存在：美國海軍在波斯灣日益增強的軍事部署，應能阻止伊朗採取任何可能自食惡果的行動。

中國本身也可能成為維護中東石油運輸暢通的重要制衡力量。作為全球最大石油進口國，中國約75%的年消費量依賴國際市場，其中近半數進口原油需經霍爾木茲海峽運輸。中國還是伊朗石油的最大買家。北京方面運用影響力保障石油運輸暢通無疑符合其利益，同時面對自身經濟挑戰，中國也有動力協助平抑油價飆升。這將成為中美進一步對話的議題。

本文作者丹尼爾·耶金系標普全球副主席，著有《新地圖：能源、氣候與國家衝突》與《石油風雲：金錢與權力史詩》等著作。

2019年10月12日，沙特阿拉伯布蓋格的一處沙特阿美設施。圖片來源：馬克西姆·舍梅托夫/路透社刊載於2023年11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石油市場風平浪靜——暫時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