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與FDA就為早產兒提供益生菌產生分歧——《華爾街日報》

多年來，全球各地的醫院試圖通過給早產兒服用益生菌來預防可能危及生命的腸道疾病。然而上個月，美國醫院停止了這種做法。

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將近期一名嬰兒的死亡與某款益生菌產品聯繫起來。該機構警告醫生，未經FDA事先批准不得給早產兒使用此類產品，並促使雅培公司及另一家主要生產商Infinant Health停止銷售相關產品。

隨着醫療技術進步導致早產兒數量增加，這一舉措在如何照料這些最微小、最脆弱患者的問題上引發了深刻分歧。

大多數益生菌多年來作為膳食補充劑銷售，並未像處方藥那樣接受FDA嚴格審查。支持使用益生菌的醫生表示，已有證據表明其能保護早產兒脆弱的腸道，停用將危及這些小患者。

“我認為因此可能失去的生命數量將是巨大的，“蒙特利爾新生兒專家基思·巴林頓博士説，他撰寫了兩篇博客文章批評FDA的決定。其他益生菌支持者近期也向FDA遞交信函，並在社交媒體發文譴責該機構的行為。

加州長灘市醫院，護士正在照料一名早產兒。圖片來源：布列塔尼·穆雷/長灘新聞電訊報/蓋蒂圖片社但FDA官員和其他醫生擔憂，未經嚴格測試和規範生產，這些產品本身就會構成健康風險。為確保其對早產兒安全有效，該機構要求企業按照藥品級標準開展研究並進行生產。

“如果有一種產品具有顯著益處，我們希望每個人都能使用它，”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局長羅伯特·卡利夫博士表示，“讓我們用數據證明其效果，它將成為護理標準。”

這些分歧不會迅速得到解決。研究成本高昂且可能耗時數年。瑞典公司Infant Bacterial Therapeutics正在進行一項臨牀試驗，該試驗可能於明年完成，使其能夠申請其益生菌藥物的批准。

在上週與相關醫生的一次會議中，FDA表示將採取措施幫助簡化其他測試工作，但一位益生菌支持者表示，該機構並未就其想法回答所有問題。

懷孕37周前出生的嬰兒被視為早產兒。根據世界衞生組織的數據，全球超過十分之一的出生是早產。早產併發症是5歲以下兒童死亡的主要原因。

美國和其他發達國家的新生兒科醫生已經學會幫助越來越小的嬰兒存活。隨着他們治療更小的嬰兒，醫療挑戰也在增加，包括一種迅速發作的疾病，稱為壞死性小腸結腸炎（NEC）。

根據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的數據，NEC每年影響美國48萬早產兒中的約9000名。

這種疾病通常在嬰兒出生後的第二或第三週發展。在某些情況下，嬰兒的腸道會出現穿孔，使細菌泄漏並感染身體其他部位。受害者的腹部可能會腫脹，影響呼吸。外科醫生有時必須切除嬰兒腸道中受感染的部分。存活的嬰兒可能會留下嚴重的殘疾。

為幫助預防新生兒壞死性小腸結腸炎(NEC)，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幾乎所有新生兒病房都會給嬰兒服用益生菌，歐洲多國大多數醫院也採取同樣做法。根據近期調查和新生兒科醫生估算，在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採取行動前，約40%的美國醫院會使用益生菌。

這些產品幾乎都含有活性菌，旨在幫助腸道建立健康的微生物羣落。科學家尚不完全清楚其作用機制，但推測它們能防止有害細菌在腸道內過度繁殖。

但益生菌中的細菌可能遷移至身體其他部位（包括血液），引發感染。對某部位有益的細菌可能對其他部位有害。

FDA表示，今年初就發生過此類事件：一名嬰兒在服用Infinant公司生產的益生菌後死亡。該機構發現，早產兒血液中的入侵細菌與醫院所用益生菌中的細菌基因匹配。FDA未提供該病例更多細節。

由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研究人員創立的私營企業Infinant表示，正配合FDA進行死亡事件調查，並已主動召回其產品Evivo MCT Oil。

雅培公司將其產品Similac Probiotic Tri-Blend撤出市場，此前FDA告知該公司該產品既屬未經批准的藥物，也是摻假食品添加劑。這家年銷售額達100萬美元、向約200家醫院供貨的公司表示，目前沒有解決FDA擔憂並重新銷售的"短期方案”。

美國各地的新生兒重症監護室停止使用益生菌，原因是常用配方已無法獲得，且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警告醫生不要在臨牀試驗之外給早產兒使用益生菌。

“我驚呆了，“詹妮弗·坎瓦瑟説，她的嬰兒在10年前因壞死性小腸結腸炎（NEC）體弱去世後，她成立了一個NEC患者權益組織。“想到家庭可能少了一種預防這種毀滅性疾病的方法，實在令人擔憂。”

益生菌支持者表示，FDA忽視了支持給早產兒使用益生菌的證據，他們認為每發生一例由益生菌引起的感染（可用抗生素治療），益生菌可能挽救了數百名嬰兒的生命。

詹妮弗·坎瓦瑟抱着她的嬰兒兒子，在他10年前感染NEC去世後，成立了一個專注於壞死性小腸結腸炎的患者權益組織。圖片來源：未署名上月發表在《美國醫學會雜誌·兒科學》上的一項分析，對超過100項涉及2.5萬多名早產兒的研究進行了梳理，發現含有多種菌株的益生菌與降低死亡率和NEC發病率有關。

多家新生兒重症監護室報告稱，在引入益生菌後，其NEC發病率大幅下降。

“益生菌實際上是我們領域研究最深入的干預措施之一，”埃默裏大學醫學院新生兒科醫生兼兒科教授拉維·帕特爾博士表示。

然而其他醫生對採用益生菌持謹慎態度，認為相關研究跟蹤的嬰兒數量過少或檢測的菌種不同，難以得出關於其有效性的明確結論。

美國兒科學會2021年指出關於益生菌的數據“存在矛盾”，不建議早產兒使用。

已從科羅拉多大學退休、現為新生兒科提供諮詢的比爾·海博士擔憂益生菌製造商無需遵循嚴格的藥品生產規範，且不同批次可能存在差異。“我不認為應該常規使用它們。”

負責嬰兒細菌臨牀試驗的佛羅里達大學新生兒科專家約瑟夫·諾伊博士表示，醫生甚至尚未真正理解壞死性小腸結腸炎的本質。這可能不是單一病症，而是由不同因素引發的一系列疾病。

“答案尚未完全明確，”他説，“還有很多研究工作需要完成。”

記者莉茲·埃斯利·懷特聯繫方式：[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治療早產兒的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