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馬斯漏網之"大魚" - 《華爾街日報》

拜登總統警告以色列不要被"憤怒吞噬"，儘管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誓言要對哈馬斯實施"強力復仇"。但復仇並非唯一作祟的憤怒，甚至不是最具腐蝕性的。真正侵蝕以色列戰時內閣的怒火是悔恨。無論軍方如何回應，人們都覺得為時已晚。

“我們搞砸了，“現任以色列國防部長的約阿夫·加蘭特少將在2003年9月6日空襲哈馬斯領導人後告訴我（當時我是《華盛頓郵報》記者）。八名哈馬斯高級指揮官，包括炸彈製造者和卡桑火箭研發者，當時正在加沙一處住宅底層共進午餐。這是哈馬斯神秘軍事領袖穆罕默德·德伊夫罕見的白天現身。

時任以色列國內安全機構辛貝特負責人的阿維·迪希特當時將這份賓客名單描述為"恐怖分子夢之隊”。迪希特先生、加蘭特將軍和其他2003年戰情室裏的以色列安全官員就投彈當量進行了數小時辯論，權衡平民傷亡風險。

巴勒斯坦兒童正在屋外玩耍。一位將軍稱這是"悲劇性兩難”，這種雙輸決策他們此前多次爭論並痛苦掙扎過。迪希特主張全力打擊。時任國防部長稱這是"一生僅有一次的機會"。多人認為從長遠看，這將挽救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的生命。

在加沙的家中，哈馬斯政治領袖伊斯梅爾·哈尼亞正為精神領袖謝赫·艾哈邁德·亞辛的餐盤添飯時，以色列空軍的F-16戰機將炸彈投向了屋頂。哈尼亞事後告訴我，爆炸震動了餐廳，灰塵從天花板簌簌落下。他抬頭望去。

“我們被擊中了，謝赫。“哈尼亞苦笑着説。

但最後一刻，以色列人將1噸重的致命炸彈換成了250公斤的彈藥——他們想避免平民傷亡。以方官員認定，使用較小當量炸彈是道德要求，也是輿論需要。政府的合法性依賴於國內外支持與同情。八名哈馬斯領導人全部活着逃離了房屋。

當我向加蘭特將軍詢問更換炸彈的決定時，他怒斥道：“要麼攻擊，要麼放棄。”

“三次道德勝利抵不上一次行動成功，“迪希特用婚戒敲着桌沿説。這位現任以色列農業部長總結道：“我們失敗了。句號。”

如今，戴夫統領着哈馬斯軍事分支卡桑旅。一位參與2003年炸彈爭議、現任政府官員的以色列將軍近日受訪時表示，他女兒的摯友在音樂節被哈馬斯殺害。“我們犯了錯，“他沉痛地説，“當時就該除掉他們。”

另一個縈繞在以色列戰內閣心頭的幽靈是哈馬斯加沙領導人葉海亞·辛瓦爾。以色列國防軍現在稱他為"邪惡的化身”。據信辛瓦爾與戴夫共同策劃了10月7日大屠殺。2011年，內塔尼亞胡用千餘名巴勒斯坦囚犯交換一名以色列士兵吉拉德·沙利特，辛瓦爾正在獲釋者之列。批評者指出，這項不對等的交易激勵了哈馬斯上月劫持人質的行為——他們試圖再次清空以色列的安保監獄。

鑑於內塔尼亞胡先生的家族歷史，人質談判對他而言尤為棘手。1976年在恩德培解救猶太人質時，他的兄弟約尼不幸遇難，年僅30歲。他的母親塞拉曾向我展示過約尼的書信、國際象棋組和凹陷的士兵身份牌。某個週五傍晚，她獨自坐在耶路撒冷的家中——那裏是她撫育兒子們的地方。儘管為約尼的一生感到驕傲，但她認為他的犧牲毫無意義。

“我當時很憤怒。為了什麼？“在恩德培營救行動過去約20年後，塞拉回憶道。為何以色列政府拒絕與劫機者談判？那些劫機者當時只要求釋放53名囚犯。“如今成千上萬的囚犯都被釋放了。就為了這個，約尼必須死嗎？這不值得。”

如今本雅明·內塔尼亞胡宣稱"不釋放我們的人質就不會停火”。平民傷亡數字觸目驚心且持續攀升。內塔尼亞胡制定了強硬的軍事目標：徹底消滅哈馬斯，首要擊斃德伊夫和辛瓦爾。以色列多年前曾拘押過這兩人卻予以釋放。如今他們藏身加沙地下，極可能在嘲笑以方。哈馬斯的地道盡頭沒有光明。只有他們的死亡才能終結悔恨。

布魯門菲爾德女士是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研究學院高級研究員，著有《復仇：一個關於希望的故事》。

10月28日，本雅明·內塔尼亞胡與以色列國防部長約阿夫·加蘭特在特拉維夫基里亞軍事基地舉行記者會。照片：pool/路透社刊登於2023年11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逃脱的哈馬斯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