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一場黑客攻擊如何撼動華爾街數萬億美元根基

Eric Wallerstein

2023-11-19

中國一家大型銀行近期遭遇的黑客攻擊，重新點燃了華爾街長期以來的擔憂，即支撐全球金融體系的短期現金市場可能受到干擾。

交易員迅速控制住了針對中國工商銀行的這起網絡攻擊。但一些人表示，該事件暴露了規模達數萬億美元的回購協議市場（即回購市場）的裂痕，銀行和對沖基金主要用美國國債作為抵押品在該市場借入現金。

投資者擔心回購市場出現混亂，因為該市場為整個市場的交易提供了便利。回購市場在疫情引發的市場崩盤和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倒閉中都扮演了角色。許多人擔心，源於該市場的問題可能迅速蔓延到整個市場。

現在，交易員和政策制定者正爭相評估，美國債券市場一個相對較小的參與者遭受的意外打擊為何會如此迅速地升級，以及防止類似事件發生的最佳方法。

以下是華爾街感到擔憂的原因及其應對措施：

儘管工商銀行在全球銀行業扮演着重要角色（其5.7萬億美元的資產規模使其成為全球最大的銀行），但該行紐約分行在美國國債交易領域算不上巨頭。根據提交的文件，工商銀行美國子公司工銀金融服務有限責任公司(ICBC Financial Services)截至6月底的資產規模為250億美元。

根據金融業監管局數據，這僅佔每日易手的約8000億美元美國債務或數萬億美元回購交易的一小部分。此次黑客攻擊導致約90億美元國債陷入僵局。

債券確實送達了紐約梅隆銀行，該行作為回購交易中介，負責持有抵押品和管理交割。但工商銀行無法調集現金完成交易結算。紐約梅隆銀行選擇暫時墊資，直到工行紐約分行從其中國母公司獲得資金注入。隨後紐約梅隆銀行人工處理了這些交易。

這些短暫未結算的交易仍震動了市場。

根據美國存管信託和結算公司數據，工行系統宕機當日超過620億美元國債未能按時交割，意味着賣方未發送證券或買方未及時接收證券以完成回購交易結算。這是過去12個月中第三高的交割失敗金額。

“工行遭攻擊產生了實質性影響——一個明顯指標是交割失敗率上升”，交易公司DRW Holdings首席運營官馬克·温德蘭表示。該公司在黑客攻擊後通過其他渠道重新安排交易。他稱並非所有機構都有這麼多替代方案。

國債交割失敗每日都會發生。通常約200億至250億美元證券無法如約交割——多數回購市場參與者已將此納入預期。

這次激增不同尋常。當一家機構無法交付承諾的現金或證券時，交易對手方也就無法向其自身交易夥伴傳遞這些資產。這種影響會迅速蔓延。有觀點認為，儘管工行黑客事件影響範圍相對有限，卻暴露出回購市場潛在的脆弱性。

“看似發生的是連鎖故障效應，”貨幣宏觀首席投資官、紐約聯儲前高級交易員約瑟夫·王表示，“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更大的參與者身上，影響會大得多。”

回購協議曾在華爾街一些歷史性崩盤中扮演角色，而26萬億美元的國債市場為從抵押貸款到數十億美元銀行貸款的一切設定了基準借貸成本。

在2020年3月由新冠疫情引發的市場恐慌驅使金融公司爭相拋售國債以換取美元后，美聯儲干預了市場。央行最終購買了數千億美元的美國債券以支撐市場並防止危機。此後，它建立了永久性的回購貸款機制。

回購協議是雷曼兄弟倒閉的核心。該銀行使用模糊的會計處理和低質量證券來獲得貸款——這意味着其市場定位遠遠超過了支持它的抵押品價值。25年前，對沖基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因使用回購協議為國債交易融資而聞名地倒閉。這兩起事件都需要美聯儲的救助。

即使是較小的事件——如2019年短期借貸成本飆升需要美聯儲干預——也會引發擔憂。

目前，大約1.5萬億美元的回購協議是隔夜的並與國債掛鈎，其中大部分每天通過紐約梅隆銀行進行。這些交易設定了有擔保隔夜融資利率（SOFR），華爾街將其作為公司貸款的基準。

為防止市場崩盤，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計劃加強對參與者的監管，要求更多交易通過存管信託與清算公司（DTCC）進行集中清算。DTCC是一家處理交易的大型清算機構，此舉將使非大型銀行的其他機構也能享受到結算加速和接觸低風險交易夥伴等好處。

DTCC在回購市場及SEC提案中處於核心地位。美聯儲數據顯示，約五分之一的回購交易經紐約梅隆銀行中轉後通過DTCC集中清算。這使銀行能轉移部分交易風險，釋放資產負債表空間以開展其他業務。SEC希望更多回購交易實現集中清算，稱這將防止壓力事件惡化。

隨着金融危機後出台的監管政策限制銀行持倉，對沖基金和其他私人交易商已填補了這一空白。大型銀行約半數交易繞過紐約梅隆銀行和DTCC，直接與交易公司等客户進行。美聯儲研究顯示，去年底對沖基金通過回購市場的借款規模達1.2萬億美元。

SEC認為，鑑於這些機構參與國債市場，應當向該機構註冊。華爾街則稱任何限制都會抑制其活動，削弱流動性並導致更混亂的交易局面。

中國工商銀行尚未完全恢復運營，但其交易已得到處理。部分交易員表示，其缺席仍顯而易見。儘管難以釐清交易問題的確切誘因，但温德蘭指出，工行遭黑客攻擊後國債市場已今非昔比。

“我們在國債市場訂單中看到的交易量和流動性，遠不如工行事件之前那麼強勁，”温德蘭表示。

工行5.7萬億美元的資產規模使其成為全球最大銀行。圖片來源：Alexander Cohn/華爾街日報聯繫作者埃裏克·沃勒斯坦，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20日印刷版，標題為《銀行黑客事件震動回購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