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獲釋奴隸後裔金融家追討家族9億美元石油權益

達拉斯——尼蘭·楊布拉德從普林斯頓大學畢業時，他的祖父告訴他，自己曾在20世紀20年代試圖參觀這所校園，卻因黑人身份被攔在校門外。

積累財富後，楊布拉德捐款在母校修建了新廣場，並將祖父的名字鐫刻於台階之上。

這位私募公司Pharos Capital Group的聯合創始人表示，如今他正在糾正另一個由美國最大石油公司之一造成的家族不公。他與家人正起訴康菲石油公司，指控其剝奪了祖先——曾為奴隸的解放者——在南德州購買的富含石油土地帶來的財富，索賠金額超9億美元。

數位能源領域律師認為該訴訟勝算渺茫。但常年活躍於企業董事會和民主黨政治圈的楊布拉德表示毫不退縮。這位達拉斯投資人稱，若勝訴康菲石油，其意義將超越他經手的任何交易，潛在收益近10億美元。

“如果進入判決階段，我認為我們能爭取更多，“他説。

爭議核心位於全美最高產油田之一的鷹福特頁岩區。楊布拉德家族指控康菲石油無視其產權主張，為快速開採並簡化特許權支付流程，選擇與另一家族Korths合作。

這場法律糾紛的根源可追溯至南北戰爭後的歲月。楊布拉德的祖先——埃克福德家族在擺脱奴隸身份後獲得了土地。在他們去世後的幾十年裏，合法所有權的歸屬變得模糊不清。在為埃克福德家族爭取權益的過程中，楊布拉德意外成為了這個他原本不知存在的大家族捍衞者。

自二戰前後起，科斯家族便一直在南德克薩斯州卡恩斯縣這片爭議土地上經營牧場和狩獵。圖片來源：麥克斯科技儘管石油繁榮讓德克薩斯無數地主的銀行存款激增，但黑人羣體卻鮮有受益——部分原因是在吉姆·克勞種族隔離時期，他們普遍被剝奪了財產所有權，而埃克福德家族正是在那個時代成為土地所有者。

波士頓學院法學院教授托馬斯·威爾遜·米切爾研究顯示，1910年至20世紀末期間，全美黑人農場主失去了超過90%的土地。根據德州農工大學自然資源研究所2012年數據，當時德州超過86%的農場由白人經營，黑人經營者僅佔約3%。

67歲的楊布拉德表示，即便最終敗訴，這場抗爭也意義非凡，因為該案件讓家族成員在追思先輩擺脱奴役後的奮鬥歷程中更加團結。

“這關乎家族傳承。“他説。

今年夏天，楊布拉德家族取得了階段性勝利——德州陪審團認定他們與自二戰時期就在此放牧狩獵的白人科斯家族共同擁有爭議土地的所有權。家族律師透露，本案最終判決已於本月早些時候生效，而楊布拉德家族對康菲石油公司提起的訴訟預計將在另一法院繼續推進。

科斯家族的律師表示將對判決提出上訴。“科斯一家是那些將血汗傾注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他説。

康菲石油公司在法庭文件中否認有不法行為。南德克薩斯法學院休斯敦分校的教授克里斯托弗·庫蘭德表示，考慮到這塊地只有147.5英畝，要求超過9億美元的賠償似乎過高。他説，如果支持科斯家的索賠有助於公司減少特許權使用費的所有者，康菲石油公司站在科斯家一邊是有道理的。

楊布拉德在休斯敦郊區度過了樸素的成長歲月。普林斯頓大學畢業後，他成為了一名醫生，在急診室工作了12年，之後於1998年共同創立了法羅斯公司，主要投資於醫療保健公司。如今，該公司管理着約11億美元的資產。

除了經營自己的公司外，他還擔任拜登總統的情報諮詢委員會成員——他計劃今年秋天為拜登舉辦一場籌款活動——併為億萬富翁投資者邁克爾·米爾肯的同名研究所環遊世界，該研究所是一個專注於公共衞生和經濟研究的智庫。2014年，楊布拉德成為達拉斯鄉村俱樂部127年來首位獲得正式會員資格的非裔美國人。

一張新聞文章的照片，主角是尼蘭·楊布拉德。在此案之前，楊布拉德對埃克福德家族的血統知之甚少，因為時間的流逝模糊了家譜。這起訴訟在親戚之間建立了新的聯繫。

米爾肯表示：“他明白，今天的自己是歷代先輩傳承下來的結果。”

楊布拉德的家族在2011年左右首次聽説了這塊爭議土地，當時康菲石油公司告知部分家族成員，他們共同擁有聖安東尼奧東南約60英里處的一片土地，並詢問是否可以從他們那裏租賃土地。

自那時起，楊布拉德就一直在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法律鬥爭，以確立與科斯家族對這片土地的共同所有權。他表示，這一努力可能為他的大家族帶來豐厚收益，並且源於承認埃克福德家族土地所有權並將其傳承給後代的願望。

路易斯·埃克福德是楊布拉德的高曾祖父，曾是一名奴隸，他在1880年代獲得了卡恩斯縣的這塊土地。1896年埃克福德去世時，一半土地傳給了他的妻子伊麗莎，另一半則傳給了他們的九個孩子。

伊麗莎去世後，牧場家族族長弗裏茨·科斯獲得了她在這塊土地上的權益，作為伊麗莎向他借的300美元貸款的償還，這筆貸款以土地信託契據為擔保。科斯的後代稱，他也買下了伊麗莎孩子們的份額，但埃克福德家族對此有爭議。

經過幾代人，科斯家族繁榮起來。弗裏茨的一個兒子弗雷德成為沃斯堡一家銀行的行長，在肯尼迪政府中擔任海軍部長，並與林登·B·約翰遜和哈里·杜魯門是朋友。卡恩斯縣的這塊土地是科斯家族度過夏天、學習騎馬的地方，如今他們在這裏經營着約200頭牛的牧場。

一張克尼蘭·楊布拉德家族的歷史照片，前排中央是他的曾祖父和曾祖母。照片：克尼蘭·楊布拉德大約在2008年，土地經紀人開始代表石油公司前來簽署租賃協議。鑽探公司正運用新技術從地下抽取原油，並將目光投向了橫跨卡恩斯縣的鷹福特頁岩區。

康菲石油公司與科斯家族簽訂了租約，並與部分埃克福德後裔簽署了協議，鑽井設備很快遍佈這片土地。但科斯家族隨後在法庭上辯稱他們完全擁有該地塊——包括留給孩子們的部分——聲稱伊萊扎已將家族全部土地權益轉讓，且科斯家族數十年來一直維護該地產，而埃克福德家族從未主張所有權。

康菲石油公司最終通過子公司支持科斯家族。若科斯家族勝訴，楊布拉德及其家族將無法獲得任何開採權使用費。部分埃克福德後裔選擇與科斯家族單獨和解。

在楊布拉德起訴康菲石油公司的案件中，科斯家族與一家名為西17資源公司的礦權公司同為被告。西17資源公司的律師未回應置評請求。

“這看起來非常簡單：如果你繳納了税款，經營着土地，並且持有證明你是土地所有者的契約，那麼土地就屬於你。“57歲的奇科·科斯説道，他是弗裏茨·科斯的曾孫，現任投資公司Recurring Capital Partners的董事總經理。

埃克福德家族的繼承者們表示，儘管科斯家族對這塊土地進行了投資，但繼承者們從未放棄過他們的所有權。

奧蘭·格倫迪，一位65歲的退休聯邦快遞員工，也是揚布拉德的遠房表親，在二十年前他的一個兒子在加利福尼亞被謀殺後生活陷入困境，另一個兒子兩年前因先天缺陷在15歲時去世。他希望通過法律上的勝利，能夠為他剩下的五個孩子提供經濟支持。

“我的生活真的是一團糟，”他説。“如果這件事能成，我很高興能為我的孩子們做點什麼。”

尼蘭·揚布拉德和他的家人在今年夏天取得了一個初步的勝利，當時德克薩斯州的一個陪審團認定他們共同擁有這塊有爭議的土地。揚布拉德對這個案子非常執着。當代表繼承者們成為斯特拉·馬克斯（一位受過法律培訓的表親）的全職工作時，他開始提供經濟支持。揚布拉德曾與名人律師亞歷克斯·斯皮羅會面，斯皮羅的客户包括埃隆·馬斯克和Jay-Z，但他的家人最終選擇了休斯頓的一家律師事務所與馬克斯合作。

在達拉斯一棟柱廊辦公樓的四樓辦公室裏，揚布拉德通過電話、電子郵件和WhatsApp與大約六位親戚討論這起訴訟——這一習慣在他前往印度尼西亞或迪拜等地的出差或私人旅行中依然保持。

他的辦公室正對着房地產大亨哈蘭·克勞的辦公室。在2020年喬治·弗洛伊德被殺後，他與克勞——一位有影響力的共和黨捐贈者——在克勞的辦公園區老帕克蘭**，**的木質辯論室裏進行了一場關於種族的公開對話。

“無論他做什麼，都將基於誠信和原則，”克勞在一次採訪中表示。

楊布拉德表示，埃克福德繼承人的法律策略在種族問題上處理得十分謹慎。法庭上，面對由白人和西班牙裔組成的陪審團，楊布拉德家族的律師着重呈現了土地所有權的書面證據鏈。陪審團裁定楊布拉德家族與科斯家族共同擁有該土地。

“我們不是來重新辯論南北戰爭的，”楊布拉德説。

他的家族希望針對康菲石油公司的訴訟能獲得至少9億美元的賠償，其律師稱這筆款項將包括未支付的礦區使用費、律師費和懲罰性賠償。楊布拉德表示，這筆錢將惠及家族現在和未來的後代。

“無論判決結果如何，都不會改變我的生活，”他説，“但對我的許多親戚來説，這可能會改變命運。”

聯繫本文作者貝諾瓦·莫雷恩，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聲明法羅斯資本目前管理約11億美元資產。本文早期版本錯誤表述為約15億美元。（更正於11月22日）

本文刊登於2023年11月22日印刷版，標題為《金融家追索與解放奴隸祖先相關的石油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