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人質問題分裂了團結的以色列

11月14日華盛頓"美國人為以色列遊行"集會現場。圖片來源：Sue Dorfman/Zuma Press哈馬斯10月7日發動的恐怖襲擊持續在全球引發衝擊波——尤其是在以色列。一些艱難抉擇必須做出，一些曾被忽視的殘酷現實隨着這場地震浮出水面。

以色列人空前團結地堅守一個基本信念：任何讓哈馬斯繼續掌控加沙的戰爭結局都是不可接受的。在民意支持下，以色列政府明確表示，只有摧毀哈馬斯統治加沙和襲擊以色列的能力，戰爭才會結束。我推測，即便美國最終試圖在以色列實現目標前叫停其軍事行動，這一立場也不會改變。在與不同政治背景的以色列人交談中，我感受到他們如有必要將孤軍奮戰、直至重獲安全的決心。“永不重演"如今已不僅是大屠殺的警句，更被賦予了新的時代迴響。

儘管哈馬斯的襲擊讓以色列人對國家目標達成一致，但在最牽動情緒的人質問題上卻產生嚴重分歧。這個議題深深植根於猶太民族歷史與以色列1948年建國以來的集體記憶。

自猶太王國被羅馬帝國摧毀後，敵人屢屢綁架猶太人索要贖金。塔木德時代的拉比們曾艱難權衡：既要拯救同胞免於死亡或囚禁，又要避免助長更多綁架行為。他們確立的"贖金不得高於人質價值"法律準則，引發的疑問比解決的更多。現實中，缺乏政治軍事力量的猶太社區往往不惜傾家蕩產贖回人質。

以色列國的建立並未終結劫持人質的行為，但它改變了權衡方式。隨着國家實力增強，兩千年來猶太人首次面臨選擇：是支付贖金贖回人質，還是通過武力營救。1976年在烏干達恩德培，他們選擇了後者——以一名以色列士兵（現任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的兄長）的犧牲為代價，成功解救了百餘人質。但當2006年哈馬斯俘虜以軍士兵吉拉德·沙利特並將其囚禁在加沙時，以色列國內要求釋放他的輿論壓力與日俱增。政府最終同意用包括葉海亞·辛瓦爾在內的千餘名巴勒斯坦囚犯交換沙利特，而辛瓦爾後來成為哈馬斯加沙分支領導人，並策劃了10月7日的襲擊。

如今，面對200餘名人質生死未卜的處境，兩種解決方案的支持者爭執不下。以軍高層明確表示消滅哈馬斯是首要任務，認為持續軍事施壓才是解救人質的最佳途徑。

但人質親友們主張不同路線。前以色列國防軍軍官摩西·埃米利奧·拉維（其姐夫正遭扣押）強調：“人質安全歸來應成為外交談判的核心、以色列的首要訴求，以及美國應對此衝突的焦點。“未被討論的是：將人質獲救置於首位，是否與推翻哈馬斯在加沙統治權的目標相兼容。

這場爭論在週一的以色列議會委員會聽證會上達到白熱化，內塔尼亞胡執政聯盟中的極右翼政黨成員力推立法對恐怖分子實施死刑。由於擔心該法案通過將導致人質被處決，人質家屬懇求暫停聽證會。法案支持者之一回應稱，這些家屬正被哈馬斯利用，並補充道”（對恐怖分子判處死刑）與營救人質的目標並不矛盾，任何試圖將其對立起來的人，更像是代表哈馬斯而非以色列國家立場”。

即便以以色列議會寬鬆的標準衡量，這番回應也過於極端，但它預示着一個可能激化的矛盾爆發點。拉維先生引用了一句名言：拯救一人即如拯救全世界。但當政府遵循這一準則——如以色列政府為換回沙利特所做的那樣——釋放了一名導致1200多名無辜猶太人喪生的囚犯時，又該如何？兩千年來首次重獲國家主權與權力，使以色列面臨着古代拉比們未曾面對的現實與倫理困境。

原文刊載於2023年11月22日印刷版，標題為《人質危機分裂團結的以色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