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外交鞏固卡塔爾全球調解者角色——《華爾街日報》

卡塔爾多哈——卡塔爾在加沙戰爭中的外交斡旋，包括協助促成上週五生效的臨時停火及人質釋放協議，鞏固了這個超富裕穆斯林國家作為華盛頓與極端組織及受孤立國家首選對話者的地位——這一角色在中東乃至全球範圍內日益凸顯。

這一看似不可能的外交角色始於約三十年前，當時這個波斯灣小君主國試圖通過調解地區爭端，在強鄰環伺中確保自身安全，同時贏得美國及其他西方政府的信任與感激。過去二十年間，卡塔爾還長期駐有美國大型軍事基地，並從美歐採購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軍備。

這種外交策略風險巨大——卡塔爾與極端組織對話的意願使其屢遭鄰國及其他國家指控支持恐怖主義（卡塔爾對此予以否認）。

過去七週裏，卡塔爾在10月7日哈馬斯跨境襲擊以色列後數小時便啓動的艱苦調停，再次暴露了這些矛盾。儘管拜登政府正施壓卡塔爾協助解救數百名被綁架的平民和士兵（其中包括數名美國公民），一些美國議員和前高官仍嚴厲指責卡塔爾是哈馬斯的主要支持者。

巴勒斯坦人正在檢查加沙南部城鎮的損毀情況，此時卡塔爾協助斡旋的停火協議已生效。圖片來源：Mohammed Dahman/Associated Press卡塔爾與哈馬斯領導人的溝通渠道始於十多年前，卡塔爾官員稱這一舉措是應美國要求。後來卡塔爾允許該組織在多哈設立辦事處，並向加沙提供了數億美元援助。許多以色列人對卡塔爾與武裝分子的關係持懷疑態度，擔心這會阻礙摧毀該組織的努力。

卡塔爾官員表示，多年來已習慣其動機和立場受到質疑，但他們在捍衞自身立場時愈發直言不諱。

“卡塔爾政治領導層願意承擔風險”，與西方迴避的各方保持接觸，外交部發言人兼首相高級顧問Majed Al Ansari在近期採訪中表示。

他補充道：“唯有承擔高風險，才能獲得高回報。”

2017年當阿拉伯鄰國在特朗普政府默許下與卡塔爾斷交併實施經濟封鎖，甚至考慮發動地面入侵時，這個海灣國家的戰略使其面臨極高風險。沙特、埃及等國對卡塔爾獨立外交政策日益不滿，包括多哈半島電視台的批評性報道，以及阿拉伯之春期間對穆斯林兄弟會相關組織及革命運動的支持——這場運動推翻了該地區多個長期獨裁政權。持續三年的外交裂痕與經濟抵制最終未取得實質讓步便告終結。雖受衝擊但仍不屈服，卡塔爾反而加倍努力調解全球最棘手的衝突，將自己定位為中立調停者。

“卡塔爾人將竭盡全力讓自己對美國不可或缺。這是卡塔爾外交政策的基石，”美國前駐卡塔爾大使帕特里克·西羅斯表示，“這也意味着他們有時必須與美國保持明顯距離，因為這樣他們才能與其他方對話。”

在美國長達20年的阿富汗戰爭結束時，正是卡塔爾主持了與塔利班的和平談判。2013年，應美國要求，這個伊斯蘭主義反叛組織在多哈設立了辦事處，美方試圖藉此削弱巴基斯坦情報機構對塔利班的影響。

2021年7月，塔利班代表團在卡塔爾多哈與阿富汗政府進行談判。圖片來源：Karin Jaafar/AFP/Getty Images當西方支持的喀布爾政府於2021年8月垮台時，卡塔爾協助從阿富汗撤離了數萬人，包括美國公民和曾為美軍工作的阿富汗人。至今卡塔爾仍是美國指定的恐怖組織塔利班的關鍵對話方。

去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卡塔爾保持着與克里姆林宮的溝通渠道，最終促成被俄羅斯從佔領的烏克蘭領土轉移的兒童得以返回。幾乎同一時期，卡塔爾還主持了美國與委內瑞拉關於解除制裁以換取政治改革的會談。

加沙戰爭爆發前數週，五名獲釋的美國囚犯從伊朗啓程返美途中抵達多哈，這是卡塔爾斡旋達成的協議的一部分——該協議解凍了60億美元伊朗石油收入，並旨在重啓核談判。上月哈馬斯襲擊以色列後，由於擔憂德黑蘭長期資助哈馬斯，美國與卡塔爾同意繼續凍結伊朗這筆資金。

“卡塔爾正將自己打造成一個棘手的瑞士，”研究卡塔爾發展及海灣安全政策的書籍作者大衞·羅伯茨表示，他指出多哈在保持中立的同時，正大力武裝自己以抵禦外部威脅。

這個面積與康涅狄格州相當的國家，擁有美國在中東最大的軍事基地，多年來從美國、英國和法國購買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武器。它將國家航空公司卡塔爾航空打造成全球最大的長途航空公司之一，並斥資數百億美元舉辦了去年的國際足聯世界盃。

卡塔爾本土人口約30萬，過去並非國際調解的明顯選擇。上世紀90年代初，這個曾是英國保護國的貧窮國家，在沙特阿拉伯和伊朗的陰影下艱難維持自治，並拒絕加入其他沿海酋長國的聯盟。

現任統治者的父親謝赫·哈馬德·本·哈利法·阿勒薩尼通過不流血政變從其父親手中接管政權後，卡塔爾開始開發利用其對世界最大天然氣田的多數控制權。它將由此產生的財富用於為被逐出鄰國沙特阿拉伯的美軍建立軍事基地，並創辦了泛阿拉伯廣播機構半島電視台，該台對該地區進行了批判性報道。

9月，從伊朗監獄獲釋的美國人返回美國途中在卡塔爾降落。照片：EPA/Shutterstock半島電視台幫助塑造了卡塔爾特立獨行的形象，但也屢屢使其陷入困境。伊拉克戰爭期間，據稱美國總統小布什在與英國首相布萊爾會晤中，曾考慮轟炸這家位於多哈的媒體總部——因其播放了五角大樓稱為"誤導性"的費盧傑戰事畫面。白宮當時否認該報道，英國政府也予以駁斥。

卡塔爾袖珍的國土規模與低調的國家形象，反而賦予其中間人可信度。其財富為外交活動提供潤滑劑，在眾多衝突調解對象國資助發展項目；稀少的本土人口使政府能相對自由地制定外交政策，無需過多顧慮國內反應。

擔任外長及首相多年的謝赫哈馬德·本·賈西姆·阿勒薩尼，常年乘專機穿梭中東調解爭端。2008年他成功促成黎巴嫩各派系達成協議，阻止了內戰再度爆發。

敍利亞內戰爆發後，卡塔爾2012年同意接納撤離大馬士革辦事處的哈馬斯流亡領導層。多年來卡塔爾持續為哈馬斯控制的加沙地帶供電，並資助當地十萬最貧困家庭。在10月7日襲擊發生前數日，他們剛為加沙居民爭取到更多以色列工作許可配額。

卡塔爾首相顧問阿爾·安薩里表示：“我們以實際行動兑現承諾，切實為多哈協議框架的可持續性提供資金支持。”

他補充道：“為何我們能有力斡旋並保持哈馬斯與以色列間的暢通溝通渠道？正是源於雙方對我們的信任。”

多哈政治領導層與西方迴避的各方保持着聯繫。圖片來源：Noushad Thekkayil/NurPhoto/Zuma Press聯繫記者斯蒂芬·卡林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25日印刷版，標題為《加沙外交鞏固卡塔爾調解人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