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草書卷土重來，只因孩子們讀不懂祖母的信

加利福尼亞州康普頓市——最近一個週四，在安德森小學的教室裏，三年級學生們排隊將鉛筆削得尖尖的，準備開始一節草書書法課。學生們用鉛筆在紙上臨摹範例句子，比如：“你想跳進這堆樹葉裏嗎？”

教室裏鴉雀無聲，只有輕柔的背景音樂。老師伯莎·羅伯斯説，在其他獨立課程（如數學）中會聽到閒聊聲，但在草書課上學生們都很專注。“他們非常投入，“她説，“這對他們來説是新事物。”

完美的字母這一幕即將在加利福尼亞州各地上演，因為一項新法律將於明年1月生效，要求該州所有小學生都必須接受草書教學。

“這些字看起來比普通字酷多了，“安德森小學三年級學生內森·沃爾特斯在練習連筆字時説。內森最喜歡寫的字母是大寫的A、D和Z。

在許多人為這種書寫體寫下訃告十多年後——由於廣泛採用的共同核心課程標準沒有提及草書——它正在捲土重來。

新罕布什爾州今年通過了草書教學要求，密歇根州的立法者推動了一項法案，強烈鼓勵學校教授這項技能。現在大約有一半的州有法律或州標準要求進行草書教學，其中許多是最近幾年通過的。

加州眾議員莎倫·奎爾克-席爾瓦與時任州長傑裏·布朗於2017年合影。圖片來源：保羅·羅德里格斯/橙縣紀事報/Zuma Press起草該加州法案的立法者奎爾克-席爾瓦自2016年與時任州長布朗共進晚餐後，便將 cursive（草書書寫）銘記於心。當時這位前小學教師出身的眾議員接到了布朗的直接指示：恢復草書教學。

奎爾克-席爾瓦等支持者指出，學習草書能確保學生讀懂《美國憲法》等歷史文獻及親屬來信。職業治療師認為這有助於強化精細動作技能，並對閲讀障礙者的理解力有所裨益。隨着人工智能普及，越來越多人將草書乃至整體手寫能力視為驗證學生作業真實性的重要手段。

像羅伯斯這樣的加州教師始終堅守草書教學——該內容本就列入州課程標準。奎爾克-席爾瓦解釋新法案旨在確保全體學生接受草書教育，因部分教師長期忽視這一標準。

自2010年代採用英語與數學共同核心標準（Common Core）以來，全美多州陸續取消草書課程。該標準僅要求一年級學生掌握印刷體大小寫字母，對草書隻字未提。

共同核心標準支持者認為，草書教學已讓位於現代兒童更需掌握的鍵盤打字等數字時代技能。

瑪麗亞·貝洛-加利西亞老師在安德森小學指導學生們上草書書法課。圖片來源：Sara Randazzo/The Wall Street Journal亞利桑那州立大學教授、書寫研究專家史蒂夫·格雷厄姆表示，這種空白導致過去十年湧現了大量相關立法。他覺得這些法律有點令人困惑。“我愛奶奶，但奶奶已經很久沒有用草書寫東西給大多數人看了，“格雷厄姆説。“而且你多久會讀一次《憲法》的原版呢？”

一些研究發現手寫能激發關鍵的學習過程，儘管當草書支持者利用支持手寫的研究來論證草書的重要性時，會出現一些小插曲。

南加州大學教育學教授摩根·波利科夫在2013年撰寫了一篇專欄文章，認為草書並不重要，當時他並不認為自己的觀點會引起爭議。然後，他開始收到充滿敵意的郵件。

“這將困擾我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波利科夫説。他的許多批評者指責他導致社會智力水平下降。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波利科夫印製了連體字背心，上面寫着"草書很蠢”，他在海灘度假時會穿。

十年後，他的觀點依然沒有動搖，即"如果我們要花時間學習什麼，打字是一項更有用的技能。“不過，他被説服了，認為教授草書可能是有益的，因為孩子們對此感到興奮。

米凱拉·李參加2023年"酷炫草書"比賽的參賽作品。圖片來源：美國筆跡分析基金會六年級學生米凱拉·李對草書的熱愛始於幼兒園時期，當時牙仙子用優美的花體字給她寫了一封漂亮的便條。（後來發現她母親也能寫出完全相同的筆跡。）

從二年級開始，米凱拉就自學了類似的書寫方式，採用了一種充滿額外花飾和圓環的華麗風格。這位11歲的佐治亞州女孩憑藉這種書法，在今年由"草書運動”（美國筆跡分析基金會的一個項目）舉辦的"酷炫草書"比賽中獲得了年級獎項。

“這是一種讓你的手稍微放鬆的好方法，“米凱拉説。

“草書運動"聯合創始人希拉·洛表示，該運動始於2013年，旨在應對課堂上草書教學的減少。志願者們開始向州政界人士發起寫信活動，以鼓勵支持草書的法律，該組織還為美國和加拿大的學生髮起了這項比賽。

2018年的印第安納州立法委員吉恩·萊辛。圖片來源：達倫·卡明斯/美聯社一些州抵制了這股手寫浪潮。在印第安納州，州參議員吉恩·萊辛連續12年每年都提出一項草書法案，但都被印第安納州眾議院教育委員會否決。

“我最初提出這個法案的出發點是，天哪，如果孩子們連草書都學不會，他們將來連簽名都不會有，”萊辛説。多年來，人們向她講述了關於不識草書一代的恐怖故事，包括一位土地評估師不得不解僱一名年輕人，因為他無法去法院閲讀舊的土地轉讓文件，還有一個家庭，他們15歲的兒子在護照櫃枱無法簽名。

現在一些流行的草書課程完全摒棄了傳統的斜體風格，鼓勵學習更易掌握的直立字母形式。也不再有無休止的工作表要求對每個字母進行機械重複。

“無淚書寫”課程背後的公司全國代表蘇珊娜·阿舍森表示，最初的斜體風格是在羽毛筆時代發展起來的，以防止墨水飛濺。“孩子們現在用羽毛筆嗎？”阿舍森問。“不用。”

奎克-席爾瓦展示加州議員和選民的手寫便條。圖片來源：威廉·龐德加州女議員奎克-席爾瓦保存了一箱選民手寫的感謝便條，感謝她推動草書教育。在她辦公室發佈的在線民意調查中，尋求對該法案的意見，她估計十分之九的人表示這很棒，草書本就不該被取消。其他人則表達了類似的觀點：“你只是個老派的嬰兒潮一代，這毫無必要。”

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九歲的夏洛特·羅賓遜表示，她非常喜愛書寫草書的過程：“如果你的鉛筆削得尖尖的，在紙上寫字的感覺簡直太美妙了。“夏洛特參加了今年的"草書很酷"比賽，並獲得了三年級組最具創意回答獎。

“草書寫起來就像海浪起伏，又如同和煦的微風拂過我的髮絲，“她寫道，“當我用草書寫自己的名字時，感覺就像躺在蓬鬆的雲朵上。”

夏洛特·羅賓遜參加"草書很酷"比賽的參賽作品。圖片來源：美國筆跡分析基金會聯繫薩拉·蘭達佐，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草書迴歸：當孩子們讀不懂祖母的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