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斯讓我重獲新生 - 《華爾街日報》

疫情固然可怕，但也暗藏一線曙光。我的轉機來得較早，在封鎖前的朦朧時期就已顯現。

2020年3月5日，就在新冠病毒開始肆虐紐約城的危急時刻，我不幸髖部骨折。次日清晨，醫生用兩根鋼釘和一根鈦合金棒為我進行了修復手術。出院時醫護人員告知，術後需連續一個月每日注射藥物。

向來畏懼針頭的我，覺得要連續三十天給自己腹部扎針簡直荒謬，堪比自行實施骨科手術。但獨居的我面臨着一個正在停擺的世界——遠方的家人無法乘機前來，朋友們也各有難處與健康顧慮。

院方建議聘請居家護理護士，這聽起來本該是年長我兩倍者才享受的服務。昏沉中我同意了，兩天後康斯坦斯·埃文斯全副武裝搭乘空蕩的列車長途跋涉來到我的公寓。她陽光樂觀地檢查我腫脹如橄欖球運動員的傷腿，説道：“你遭遇了重創。但我們要用這些磚石，築起美麗而強韌的新生。”

交談中我甚至沒察覺她完成了首次注射。但記憶鮮明的是，當我從卧牀到助行器再到枴杖逐步康復時，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康斯坦斯的造訪。雖然每次不過十五分鐘，她卻用陪伴、照料和談話讓這個搖搖欲墜的世界重歸平穩。她始終樂觀積極，彷彿疫情的風險與不便從未影響她救治患者的決心。

當我終於能拄着助行器蹣跚出門時，整座城市的蕭條景象令我震驚——教堂與健身房大門緊閉，人行道空無一人。而康斯坦絲每天清晨都如清風般到來，將如此蓬勃的生命力帶入室內，讓我渾然不覺外界籠罩的陰霾。

在她輪休的日子，其他護士也會前來，她們個個親切周到。但康斯坦絲是獨一無二的。

康復過程漫長乏味，我對注射的恐懼始終未消。在她最後一次來訪的早晨，康斯坦絲帶來了一束春日鮮花。“今天是你的畢業日，“她説。

如今每當我在大衣口袋摸到皺巴巴的口罩，或是看見教堂長椅上標記座位的圓點、商店地面指示站位的箭頭時，總會想起康斯坦絲。

最近我翻出了新冠疫苗接種記錄卡，上面記載着初次接種和多次加強針的信息。不知有朝一日這些物件是否會成為收藏家競拍的百年一遇事件紀念品。卡片顯示，2021年3月1日我在那家醫院接種了第一劑疫苗——幾乎就在一年前，我正是躺着救護車帶着粉碎性骨折的腿被送進同一家醫院。接種輝瑞疫苗後，我蹦跳着離開接種中心，感覺自己刀槍不入。

髖骨骨折已成遙遠記憶，如今我得查看疤痕才能記起傷的是哪條腿。我從未檢測出新冠陽性。多虧了人如其名的康斯坦絲（注：Constance意為"恆久”），我重獲新生。

克羅寧女士是《華爾街日報》副刊編輯。

照片：蓋蒂圖片社刊登於2023年11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康斯坦斯讓我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