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回顧2023年政治亂象

當被要求總結2023年政治局勢時，共和黨民調專家惠特·艾爾斯直言不諱：“2023年是美國政治體系的災難之年。”

傑拉爾德·F·塞布確實，這一年來政府失靈與決策失誤的記錄既冗長又時而令人難堪。在勢均力敵的國會中，美國民眾及其代表似乎都深陷黨派壁壘，導致癱瘓多於進步——儘管年底出現了些許打破這些壁壘的積極跡象。

本年度最重大的政治事件大多令人不安。共和黨一月份掌控眾議院後，竟耗費四天十五輪投票才勉強推選同僚凱文·麥卡錫為議長。而這位議長十個月後即遭罷免，由於共和黨內部持續三週就繼任者問題內鬥不休，導致眾議院陷入羣龍無首的癱瘓狀態。

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雖面臨四項起訴共91項重罪指控，卻始終穩居共和黨2024年總統候選人領跑位置。共和黨眾議員喬治·桑托斯同樣因身份盜竊和濫用競選資金被起訴，並遭道德委員會嚴厲報告彈劾而離職。2021年1月6日為推翻大選結果、維持特朗普執政而衝擊國會大廈的參與者陸續被定罪，部分已鋃鐺入獄。

儘管面臨法律糾紛，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仍是共和黨內的領先競爭者。圖片來源：Mary Altaffer/Associated Press民主黨人也遭遇了自身的法律醜聞，包括參議員鮑勃·梅嫩德斯的受賄案。圖片來源：Spencer Platt/Getty Images民主黨同樣面臨一系列尷尬難題。參議員羅伯特·梅嫩德斯及其妻子因受賄指控被起訴。總統拜登之子亨特對聯邦税務和槍支指控認罪，但法庭隨後推翻認罪協議，導致其被正式起訴——這也成為共和黨攻擊總統的把柄。受民眾對其年齡的擔憂等因素影響，拜登的支持率持續低迷。

與此同時，兩黨似乎正推動2024年大選重演拜登與特朗普的對決，而民調顯示三分之二美國人並不樂見這種局面。艾爾斯指出，根本問題在於"公眾對政治體系的信任已跌至谷底"。

雞生蛋還是蛋生雞

政治體系表現糟糕究竟是美國社會分裂的原因還是結果，這既是本年度的核心命題，也是我們時代的重大課題。意識形態與文化立場的分歧正在美國社會蔓延，而這些裂痕正通過政治體系不斷顯現。

因此，儘管選民們表示對兩大政黨不滿，但他們仍深陷於支持代表自身文化認同的黨派之中。正如10月推動罷免眾議員麥卡錫的造反派所證明的，迎合全國意識形態激進分子的表演，能帶來來自各地競選捐款增長的經濟回報，以及社交媒體的大量關注。

“我們陷入了僵局，似乎沒有人有興趣改變現狀，“政治顧問、眾議院共和黨領袖前高級顧問布倫丹·巴克説。“或者説，現有機制正在確保我們都固守各自的陣營。”

這一切使得2023年美國整體情緒低迷。民主黨民調專家傑夫·霍維特指出，僅有19%的美國人相信下一代生活會比自己更好，創歷史新低。

“這些數據充分説明美國人對現狀有多麼不滿，“他表示。他將即將結束的這一年描述為"美國哀悼之年”。

民主黨人對拜登總統經濟治理支持率低迷感到沮喪。攝影：Kriston Jae Bethel/華爾街日報這種低迷情緒進而催生了年度最大謎團，也成為民主黨人的挫敗之源。表面看來，美國經濟表現良好——甚至可能異常出色。失業率降至歷史低點，經濟增長從疫情餘波中強勁反彈，工資上漲且股市表現穩健。

然而美國人並不滿意，他們對拜登總統的經濟管理給予低分而非讚揚。例如，《華爾街日報》8月的一項民調顯示，僅37%的選民認可總統的經濟政策，三分之二認為國家整體走在錯誤方向上。

通脹的代價

這種認知脱節最可能的原因在於通脹的隱蔽性——當前持續的通脹水平是美國人近年未曾經歷的。

民主黨人和白宮對今年通脹率大幅下降感到欣慰，這降低了美聯儲繼續加息的必要性，也讓金融市場歡欣鼓舞。但多數美國人關注的不是通脹率，而是他們支付的實際價格。他們清楚汽油和食品雜貨價格仍高於疫情前，這種不滿已成為總統的政治負擔。到年底時，許多民主黨人已敦促白宮停止使用"拜登經濟學"來標榜其經濟政策。

如果説民主黨人因無法讓民眾信服經濟基本面強勁而沮喪，那麼2023年幾場重要選舉的結果則讓他們振奮——這些結果再次證明墮胎議題對選民的強大動員力。

弗吉尼亞州選民將州議會完全控制權交給民主黨，這場權力爭奪戰演變成了對共和黨州長格倫·揚金倡議的全民公投——他原本希望共和黨佔多數後能配合其15周妊娠墮胎禁令提案。選舉結果不僅粉碎了該計劃，也破滅了部分共和黨人希望揚金成為2024年大選黑馬的幻想。

俄亥俄州選民通過了一項將墮胎權寫入州憲法的修正案，俄亥俄州生殖權利聯合組織在此慶祝這一勝利。圖片來源：蒂芙尼·布朗寧/祖瑪通訊社與此同時，肯塔基州選民選擇讓民主黨人安迪·貝希爾繼續留任，俄亥俄州選民也通過了將墮胎權納入州憲法的修正案。民主黨人甚至在深紅的密西西比州差點贏得州長席位。所有這些選舉都表明，民主黨有機會吸引來自黨派對立面的選民。

“墮胎是一個關鍵議題，“民主黨民意調查專家塞琳達·萊克表示，“它既動員了選民，也説服了他們。這有助於吸引年輕人蔘與。“共和黨的反制策略——包括圍繞15周禁令的動員，以及試圖將民主黨描繪成支持隨時墮胎的倡導者——“並未奏效”。

然而，在進入2024年總統選舉年之際，萊克向民主黨同僚發出了這樣的提醒：“我們需要在經濟方面有所改善才能競爭。你不能與人們的實際經歷爭論。你需要表明你瞭解他們的處境。”

特朗普的挑戰者：尼基·黑利11月在愛荷華州。圖片來源：KC·麥金尼斯為《華爾街日報》拍攝新罕布什爾州塞勒姆市的州長羅恩·德桑蒂斯照片：《華爾街日報》的謝麗爾·森特### 有挑戰者嗎？

當新的一年到來時，總統競選將迅速展開，與特朗普爭奪黨內提名的共和黨人——最突出的是佛羅里達州州長羅恩·德桑蒂斯和前聯合國大使尼基·黑利，他們在一系列辯論中脱穎而出，成為最有力的替代者——需要迅速取得進展才能有機會。共和黨的初選日程和規則對領跑者有利，使他能夠迅速鎖定提名。

總統拜登在民主黨內部沒有面臨挑戰，但外部出現了新的威脅。自由派學者康奈爾·韋斯特和環境律師、傳奇民主黨家族的後裔小羅伯特·肯尼迪都宣佈以獨立身份參選總統。現任西弗吉尼亞州民主黨參議員喬·曼欽宣佈將從參議院退休，並暗示可能作為兩黨“無標籤”運動的一部分參選總統。所有這些都有可能分流拜登的選票，儘管《華爾街日報》本月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肯尼迪的參選可能對特朗普同樣有害。

拜登的挑戰者：康奈爾·韋斯特宣佈以獨立身份參選總統。照片：《華爾街日報》的克里斯托弗·格雷戈裏-里維拉重返國會後，至少出現了一些跡象表明兩黨願意暫時擱置黨派分歧以完成關鍵工作。兩黨領導人同意提高國家債務上限，並兩次通過短期措施為政府提供資金以避免停擺，其中第二項措施由新任眾議院議長邁克·約翰遜在年底推動通過。

然而，國會仍不得不採取這些權宜之計，因為它依然無法履行最基本的立法職能——通過預算和撥款法案，這一失敗似乎與2023年的其他政治失誤如出一轍。“我們只能希望2024年會更好，“艾爾斯表示。

傑拉爾德·F·塞布去年卸任《華爾街日報》華盛頓執行主編一職，現任羅伯特·J·多爾政治研究所訪問學者及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高級顧問。聯繫方式：[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18日印刷版，原標題為《直言不諱：2023年的政治相當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