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古老的巴黎聖母院歡呼 - 《華爾街日報》
William McGurn
即便被腳手架覆蓋,巴黎聖母院依然令人敬畏。自2019年4月15日那場毀滅性火災後,這座大教堂如同塞納河島嶼上一位負傷沉思的巨人。
但它正重獲榮光:巴黎人終於能透過腳手架望見塔尖。當年尖頂轟然墜落的畫面堪稱火災中最令人心碎的場景。儘管官方重開尚需一年,此刻的修復里程碑恰似提前降臨的聖誕禮物。
在這個將嚴格世俗主義——laïcité——奉若宗教逾百年的國度,即便無信仰者也視聖母院為民族靈魂。但踐行世俗主義並非易事。週五參觀期間,總統馬克龍被迫回應前夜邀請法國首席拉比入愛麗捨宮點燃光明節燭台引發的爭議。
馬克龍毫無悔意:“世俗主義不等於抹殺宗教”,他如此解釋。
果真如此嗎?法國法律將宗教嚴格限定於私人領域。
世俗主義或許是法國左右陣營罕見的共識政策,當前很大程度上源於該國與穆斯林羣體的緊張關係。主流觀點認為,法國必須通過強化世俗身份來應對激進伊斯蘭威脅。但無人追問:法國對世俗國家毫不妥協的定義方式,是否正是部分困境的根源?
馬克龍本人既提出過這類詰問,也體現着某些矛盾。這位總統雖不斷重申對世俗主義的堅守,卻也似乎意識到現行模式過於僵化脆弱。
問題部分在於,政教分離原則源於特定的歷史背景,是對特定宗教——羅馬天主教及其與法國王權聯盟的回應。儘管該原則旨在消除教會對法國公共生活的影響,但其對不同宗教的影響並不均等。
週五公佈的最新民調顯示,78%的法國穆斯林認為政教分離政策對他們構成歧視。儘管馬克龍總統主持了猶太燈台點亮儀式,但批評者指出,他仍支持諸如政府最新出台的校服禁令——禁止穆斯林女性穿着的長袍式服裝阿巴婭等限制措施。
理論上,管制宗教在公共領域的表達能塑造一個由現代、寬容且世俗的共和主義者組成的團結國家。但現實並未如願。至少這一政策似乎未能成功同化佔法國人口約10%的穆斯林羣體。
在此背景下,值得回顧馬克龍2018年向法國天主教主教們發表的那場更具建設性的演講。他開場即表明:“教會與國家間的紐帶已受損,我們雙方都認為修復這一關係至關重要。”
馬克龍接着談及教會的見證作用,以及其為最弱勢羣體所做的善行。他強調,社會需要一個由恆定而超驗真理指引的機構。
“我深信,”他説,“天主教的生命力仍應為我們國家的生機貢獻力量,並將持續如此。”在世俗化的法國,這幾乎是對世俗信條的最大褻瀆。
馬克龍先生似乎並未意識到,他的言辭與約瑟夫·拉辛格樞機(後成為教皇本篤十六世)如出一轍。1992年,拉辛格在巴黎入選道德與政治科學院時,曾表達過對亞歷克西·德·托克維爾及美國新教影響的世俗秩序的讚賞。他指出,在這種秩序中,宗教被視為自由的盟友——而非如歐洲般被視為敵人。擔任教皇后,他繼續倡導“健康的世俗主義”。
巴黎聖母院的重建,如同這座大教堂本身,正重新點燃這些爭論。目前,世俗主義仍佔主導。但歷經近九世紀風雨後,可以説聖母院終將超越當下的爭議。它曾挺過更嚴峻的考驗。
鄧肯·斯特羅伊克是印第安納州南本德聖母大學的古典建築師,多年來親自設計過多座教堂。與眾人一樣,他對聖母院重建速度之快印象深刻,併為心愛的哥特式尖塔即將重返巴黎天際線的消息歡欣鼓舞。他認為,無論人們是否意識到,聖母院對包括非信徒在內的法國人產生如此強烈吸引力的原因,不僅在於其深厚歷史——在某種層面上,人們能感受到這座紀念碑跳動的生命脈搏。
“與重建鬥獸場等古代遺蹟不同,”他説,“法國人重建聖母院的目的與1163年始建時一致:為了舉行彌撒。這在世俗國家本身近乎奇蹟。”
刊登於2023年12月12日印刷版,標題為《歡呼,為古老的巴黎聖母院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