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北克“語言警察”盯上隱蔽英語俚語——《華爾街日報》

加拿大橄欖球運動員馬克-安託萬·德奎近日在法語區魁北克省成為民間英雄。這位來自該省最大城市蒙特利爾的球員在一段含淚的法語採訪中，揭露了冠軍賽期間激怒他的原因：體育場內過多的英語標識。

“環顧四周，所有標識都是英文的！“新晉冠軍蒙特利爾雲雀隊的防守後衞德奎激動喊道，“他們從不相信我們！但你知道嗎，夥計，你們儘管留着你們的英語！”

這不是肯德基德奎這番肺腑之言在魁北克引發強烈共鳴，語言問題始終是這裏的敏感議題。雖然法語是魁北克政府、教育、司法和商業的官方語言，但當局對法語在工作場所和家庭中使用率下降深感憂慮。

尤其令人擔憂的是"法式英語”（Franglais）的滲透，即法語夾雜英語俚語的現象。今年初，當局通過電視和社交媒體發起宣傳，警示"cool”、“chill"甚至"email"等外來詞的泛濫危害。

一則省級廣告中，還特意嘲弄了"sick”、“insane"和"sketch"等英語詞彙的使用。

蒙特利爾老居民們坦然承認自己會説"法式英語”。60歲的記者克里斯蒂安·格拉維諾常在法語中穿插"field trip"等雙語表達來指代郊遊。

“人們覺得這樣説話生動有趣，“持達爾文主義語言觀的格拉維諾表示，“在我看來，這是最佳詞彙的生存法則。”

蒙特利爾雲雀隊球員馬克-安託萬·德奎（第二排中）在魁北克市議會接受新科冠軍表彰儀式。圖片來源：雅克·布瓦西諾/加拿大新聞社/美聯社魁北克省政府通過了一系列新法規，進一步要求公民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法語。

自今年六月起，汽車銷售等多數合同必須用法語簽署才具法律效力。從車管所到醫療系統，政府服務僅提供法語版本，僅對遊客或特定"歷史性英語使用者"保留例外。僱傭超過五人的企業須提交員工法語能力報告。

商鋪招牌必須使用法語標識——這讓"老果園"等英式酒館陷入困境。

今夏初，魁省法語辦公室（英語人士稱其"語言警察”）造訪了這家酒館，顯然不是來喝一杯的。“官員進來就問：‘這是什麼，‘Ye Olde？’“這家蒙特利爾老牌連鎖店的老闆約翰·奧爾回憶道。

酒館被告知必須為英式店名添加法語説明。上個月，招牌被改為”果園公共之家"。

省級監管機構還對酒館內裝飾的復古健力士海報上的英文標語提出異議。

為了遵守規定，酒吧經理金伯莉·杜塞特打印出了法語翻譯的標語“今天是享用健力士的美好一天”，並將其貼在了一張描繪巨嘴鳥用喙銜着啤酒杯的海報旁邊。

“政府正試圖使法語成為娛樂、工作和公共討論的語言，”蒙特利爾律師邁克爾·伯格曼表示。他代表試圖讓魁北克法院裁定該省語言法違憲的英語使用者羣體。

Poulet Frit Kentucky是KFC在魁北克的名稱，曾被稱為肯德基炸雞。照片：Alamy語言政治在魁北克並不陌生，該省曾兩次考慮從以英語為主的加拿大分離出去。

魁北克政府在1970年代中期宣佈法語為其官方語言，當時表示需要確保其法語文化的小島能在英語使用者的海洋中繁榮發展。

自1970年代以來，魁北克居民中以英語為主要語言的比例急劇下降。在最新的人口普查中，約800萬人口中有100萬人將英語作為第一語言。

然而，現任政府引用了加拿大統計局2022年的研究，該研究表明，2021年魁北克省家庭主要語言為法語的人口比例從2016年的79%降至77.5%，而能夠用法語交流的人口比例從94.5%降至93.7%。

“我們只是希望魁北克人意識到，法語在魁北克正面臨困境，”魁北克法語事務部長讓-弗朗索瓦·羅貝爾格在三月的電視採訪中表示，當時他發起了反對法語與英語俚語混雜的廣告宣傳活動。

魁北克對語言純度的執着催生了一些獨特現象。上世紀70年代，政府曾試圖讓民眾停止點“hamburgers”（漢堡包），轉而使用“hambourgeois”這個法語詞。

即便在今天，想吃炸雞的魁北克人也不會尋找“KFC”（肯德基原英文縮寫）。他們會去當地的“PFK”——法語“Poulet Frit Kentucky”（肯塔基炸雞）的首字母縮寫。

法規甚至觸及了電梯音樂這種平淡領域。2021年，政府規定省級辦公室及電話等待音樂必須使用魁北克音樂人的作品。這項規定源於前文化部長娜塔莉·羅伊致電本部門時被等待音樂震驚的經歷。

據當地媒體報道，她表示：“聽到一個美國人用英語對我唱小曲時，我愣住了。”

魁北克法語事務部長羅貝爾格近期指出，蒙特利爾街頭英語使用過度。十月，魁北克宣佈將提高外省學生就讀三所英語大學（包括蒙特利爾的麥吉爾大學）的學費，政府官員稱此舉旨在減少臨時性英語使用者數量。

此舉促使約500名學生及魁北克英語少數族裔成員冒雨遊行，高呼“我們是受害者，説英語的受害者！”

馬克·博德里拍攝的省政府辦公室標牌照片。攝影：馬克·博德里羅伯奇發言人表示，鑑於法語式微，魁北克的政策是合理的。

蒙特利爾兼職房地產經紀人馬克·博德里數月前親歷了魁北克的語言管制。當時他與伴侶邁克爾·韋伯前往省政府辦公室續辦醫療保險。不會説法語的韋伯擔心與工作人員溝通。牆上標牌註明符合條件者可獲得英語服務——但標牌本身是法語書寫的。

聯繫維帕爾·蒙加，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14日印刷版，標題為《魁北克"語言警察"盯上隱蔽英語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