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瑪麗亞·卡拉斯誕辰百年——細節成就歌劇女神

瑪麗亞·卡拉斯演出照圖片來源：The LIFE Images Collection/Getty Images在當今時代，即便是阿圖羅·托斯卡尼尼和雅沙·海菲茲這樣的藝術大師，也已不再擁有幾十年前那般廣泛的知名度。然而古典音樂與歌劇界仍有兩位歷史巨星的光芒絲毫未減：倫納德·伯恩斯坦與瑪麗亞·卡拉斯。作為首位獲得國際聲譽的美國本土指揮家，伯恩斯坦的故事被搬上銀幕——由布萊德利·庫珀執導並主演的《音樂大師》正在影院熱映，並將於12月20日起登陸Netflix平台。

而本月迎來百年誕辰的卡拉斯，其傳記電影《瑪麗亞》要等到明年才與觀眾見面。這部由帕布羅·拉雷恩執導的作品，將由安吉麗娜·朱莉飾演這位曼哈頓出生的希臘女高音歌唱家晚年時光；卡拉斯1977年於巴黎逝世，享年53歲。不過在此期間，我們仍能通過諸多紀念活動緬懷這位傳奇：雅典國家歌劇院（她職業生涯的起點）正在舉辦致敬展覽，華納古典更推出名為《神聖女神：瑪麗亞·卡拉斯全角色典藏》的豪華盒裝專輯，收錄了歌唱家所有著名的Cetra與EMI唱片公司錄音，並附贈豐富周邊——包括精裝書籍、DVD-ROM光盤（內含劇本、訪談及檔案錄音記錄等珍貴資料）。

卡拉絲（原名卡拉格羅普洛斯），被其最忠實的擁躉尊稱為"La Divina"（意為"天籟女神"），在二十世紀中葉重新定義了"歌劇女神"的內涵。她不僅憑藉在貝里尼《諾瑪》、威爾第《茶花女》和普契尼《托斯卡》等劇目中無與倫比的表演確立地位，更通過復興許多已式微的美聲歌劇作品（主要來自多尼采蒂、羅西尼和貝里尼）重返公眾視野——這些作品完美契合她獨特的嗓音特質：標誌性的温暖音色、極具穿透力的集中感，以及歌詞與音樂渾然天成的融合。

然而她最非凡的天賦，在於能消弭舞台藝術與錄音藝術中固有的雕琢痕跡。所有努力，包括達成這種境界的艱辛過程，都服務於一個偉大目標——模糊表演者與角色之間的界限。在卡拉絲近二十年的國際舞台生涯中，各類世界級女高音並不罕見，但在這方面她讓所有同行黯然失色。伊麗莎白·施瓦茨科普夫可能過於矯飾；蕾昂泰茵·普萊斯又太過刻意；而她最直接的競爭對手雷娜塔·苔巴爾迪，至少相較之下則顯得過於含蓄。

無論當時還是現在，評論家們都熱衷於指出卡拉絲的聲樂缺陷——偶見的吃力、不穩定的顫音、幾近刺耳的高音。狀態不佳時，這些確實是硬傷。但即便如此，她其他方面的藝術魅力依然璀璨奪目。據説其舞台魔力從未失效。大量留存錄音自會證明，而它們從不匱乏。

《神聖女神》收錄了近130張卡拉斯現場演出的CD，以及三張她表演的藍光視頻，其中兩張包含完整舞台版的《托斯卡》第二幕——第一幕來自她1958年在巴黎的首演；第二幕則是1964年在倫敦科文特花園的演出。對於那些對這位女高音欲罷不能的樂迷來説，還會驚喜地發現額外三張CD，記錄了她20世紀70年代初在紐約茱莉亞音樂學院指導學生時的珍貴片段，這些素材約20年後成為特倫斯·麥克納利托尼獎獲獎戲劇《大師課》的創作基礎。

然而，這套本可能因龐雜而顯得笨拙的全集，卻以其精妙的編排成為典範。首先按作曲家字母順序排列所有錄音室錄製的歌劇作品，同一作曲家的多部作品則依創作順序排列，後期重錄的歌劇版本（如《諾爾瑪》《拉美莫爾的露琪亞》《喬康達》和《托斯卡》）緊接早期版本之後。隨後按時間順序收錄了錄音室製作的各類詠歎調專輯，包括卡拉斯1954年無與倫比的普契尼專輯、1958年錄製的瘋狂場景集錦，以及20世紀60年代中期出人意料集結的莫扎特、貝多芬和韋伯詠歎調合集。之後是現場錄製的完整演出（同樣按作曲家字母順序排列），其中不少復現了錄音室版本（特別是《諾爾瑪》《夢遊女》《美狄亞》《拉美莫爾的露琪亞》《托斯卡》《阿依達》《假面舞會》《弄臣》和《茶花女》）。

對卡拉斯痴迷者而言，這些內容雖珍貴卻並不陌生——尤其若已擁有華納2014年發行的全套錄音室錄音集或2017年推出的配套現場歌劇套裝。相對鮮為人知的是10張CD中整理的1952至1976年間14場獨唱會（及一次排練）的現場精選。但唯有最後一張CD是全新內容：80分鐘1960至1964年間的錄音室備用版本和工作片段，任何追求完整的收藏家都絕不願錯過。

卡拉斯去世近50年後，她在公眾想象中更像一個符號而非真實人物。一些人視她為執着追求、不妥協卓越的象徵；另一些人則更關注名人而非藝術，認為她是高貴卻最終被命運擊敗的悲劇人物。樂迷們將自行判斷——這不僅得益於華納公司推出的鉅製紀念專輯，也通過YouTube、Spotify等流媒體平台上散落的資料。顯而易見的是，作為文化偶像與藝術化身的卡拉斯，即使在這個百年誕辰紀念被淡忘後，仍將持續令人着迷與沉醉。

梅爾梅爾斯坦先生是《華爾街日報》古典樂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