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金色年華中的新軌跡

多莉·帕頓（Dolly Parton）五月演出照圖片來源：克里斯·皮澤洛/美聯社今年的樂壇將因正值創作黃金期的年輕音樂人推出的重磅作品而被銘記——民謠搖滾三重唱Boygenius發行了首張專輯《The Record》；鄉村獨立樂隊Wednesday推出了驚豔之作《Rat Saw God》；唱作歌手奧利維亞·羅德里戈（Olivia Rodrigo）憑藉《Guts》成功避免了"第二張專輯魔咒"。這些藝術家的知名度差異懸殊——羅德里戈是超級巨星，頑強的Wednesday銷量僅數千張且只在俱樂部演出，Boygenius則介於兩者之間。年齡上，他們均處於二十多歲的階段，這通常是搖滾與流行音樂人創作最具文化影響力作品的時期。戰後流行文化始終由青年文化驅動。

但過去幾年出現了不尋常的現象——部分由於技術變革，時代語境正在消解，時間界限愈發模糊。本月，布倫達·李（Brenda Lee）的《Rockin’ Around the Christmas Tree》在發行65年後登頂公告牌百強單曲榜。聖誕歌曲在十二月回榜本不稀奇——瑪麗亞·凱莉（Mariah Carey）1994年的《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自2019年起每年蟬聯冠軍，儘管該曲在發行後的十年間從未進入過百強榜——但李女士的單曲聽起來完全來自另一個紀元。

李女士的登頂只是眾多資深藝術家近期成就的縮影，以他們的年齡，在早前時代或許早已退休。滾石樂隊（The Rolling Stones）帶着18年來首張原創專輯《Hackney Diamonds》迴歸，並宣佈2024年巡演計劃——此時米克·賈格爾（Mick Jagger）與基思·理查茲（Keith Richards）均已80歲高齡。多莉·帕頓雖在2022年入選搖滾名人堂（起初她因自認非搖滾藝人而拒絕提名），但今年77歲的她通過集結眾多大咖的搖滾經典翻唱雙專輯《Rockstar》（含少量原創）拿下公告牌專輯榜季軍，徹底顛覆了這一認知。

藝術搖滾先驅彼得·加布裏埃爾——他於1969年首次在前衞搖滾樂隊Genesis的專輯中亮相——攜全新專輯《I/O》迴歸，這是他二十餘年間首張原創大碟。現年73歲的他並非個例。更令人驚歎的是，2023年見證了披頭士樂隊新單曲《Now and Then》的發佈，這首基於已故成員約翰·列儂小樣的作品由這支利物浦傳奇組合"重組"完成，不僅登頂英國單曲榜，更打入美國公告牌前十。

回溯往昔，這種現象實屬罕見。當喬治·哈里森、羅伊·奧比森、湯姆·佩蒂、傑夫·林恩和鮑勃·迪倫在1988年以"旅行威龍"之名集結髮片時，成員年齡從37歲（佩蒂）到52歲（奧比森）不等，“老男孩"標籤曾是樂隊的重要標識。但來到2023年，當布魯斯·斯普林斯汀（74歲）、埃爾頓·約翰（76歲）和麥當娜（65歲）成為最搶手的演唱會門票保證時，威龍成員們相較之下竟顯得朝氣蓬勃——更何況化名"布·威龍"的迪倫如今82歲仍活躍在巡演路上。即便2023年最炙手可熱的巨星也非少年：被《時代》評為年度人物的泰勒·斯威夫特自2006年發片至今已34歲；憑藉巡迴演出及紀錄片創造現象級年的碧昂絲則42歲。

為何音樂人與經典作品能突破年齡桎梏歷久彌新？技術革新是關鍵。現代科技既改變了老牌藝人的創作方式，也重塑了音樂傳播生態。過去，古稀之年的音樂人可能面臨錄音走調的困境，有限的音域迫使他們妥協旋律設計。如今，Auto-Tune和Melodyne等智能軟件能讓歌手在保持音色特質的同時，輕鬆駕馭曾經難以企及的音高。而日益精進的醫美技術，更使藝術家們得以凍結時光。

接着是音樂傳播技術。在擁有實體唱片才能隨時聆聽的時代，即便是銷量佳、歷史意義重大的作品，老歌也常會絕版多年。唱片店需為新熱專輯騰出空間，導致大量老歌因難以尋覓而逐漸被遺忘。如今通過流媒體，絕大多數專輯得以永久保存，隨時等待被各年齡段的新樂迷發現——包括那些將整個音樂史視作創意視覺表達素材的TikTok青少年。

彼得·蓋布瑞爾九月在麥迪遜廣場花園演出圖片來源：Theo Wargo/Getty Images昔日的金曲曾隨時間塵封，如今卻可能重新引爆當代文化討論——尤其當某首歌成為TikTok挑戰背景樂時。這款應用已讓佛利伍麥克1977年《夢境》到凱特·布什1985年《跑上那座山》等老歌翻紅。正因如此，李女士今年入駐該平台宣傳聖誕熱單，並拍攝了專為社交媒體傳播的新MV。

2022年1月，《大西洋月刊》一篇題為《老歌正在扼殺新音樂嗎？》》的文章引發熱議。這個質疑不無道理，折射出人們對被歷史文化遺產包圍時難以開拓未來的焦慮。但就目前而言，當所有風格與時代的音樂都能唾手可得，新舊交融的樂壇仍顯生機勃勃。如果你是樂迷，或許真能在2073年迎來Boygenius樂隊的重組巡演。

理查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搖滾與流行樂評人。在X平台關注他@MarkRichardson。

本文刊登於2023年12月19日印刷版，標題為《黃金年代的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