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戰爭催生新的"邪惡軸心"——《華爾街日報》

從左至右：朝鮮領導人金正恩、俄羅斯總統普京和伊朗宗教領袖哈梅內伊，自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他們的國家關係日益緊密。圖片來源：左起：Mikhail Metzel/Sputnik/路透社；Mikhail Klimentyev/Sputnik/美聯社；伊朗宗教領袖新聞辦公室/蓋蒂圖片社朝鮮獨裁者金正恩在九月參觀俄羅斯軍事工業的瑰寶時，每到一處都笑容滿面。作為總統普京的客人，他參觀了製造蘇-35戰鬥機的工廠，視察了俄羅斯海軍護衞艦，並在東方航天發射場查看了"匕首"導彈。

此後不久，滿載朝鮮炮彈的列車開始源源不斷運往烏克蘭境內的俄軍部隊——據美國估算，數量高達一百萬發彈藥，約相當於歐洲國家一整年供應量的三倍。

俄羅斯另一個日益重要的夥伴——伊朗總統萊希本月也與普京進行了會晤。伊朗的彈藥和無人機在俄軍作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如今萊希商討的是期望的回報：先進的俄羅斯戰機和防空系統，這將使美國或以色列打擊伊朗及其核計劃的難度大幅增加。

2002年，美國總統小布什在9·11恐怖襲擊後的首次國情諮文中，用"邪惡軸心"一詞形容朝鮮、伊朗和伊拉克。這一提法當時遭到許多人嘲笑。但如今，以莫斯科、德黑蘭和平壤為核心的軸心已成為地緣政治現實——隨着具有修正主義傾向且行事魯莽的俄羅斯成為該軸心核心，其對美國及其民主盟國構成的威脅與日俱增。

喬治·W·布什總統在2002年的國情諮文中首次提出“邪惡軸心”一詞。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這些國家展現了極佳的負擔分擔。而在烏克蘭問題上，這些勢力結成了不神聖的聯盟，實現了戰時經濟，而我們西方卻無法提高彈藥產量。”德國議員、前德軍總參謀部高級軍官羅德里希·基塞韋特表示。

這一新軸心的形成正值美國主導的西方聯盟顯現系統性裂痕之際。美國對烏克蘭至關重要的援助因國會共和黨人的反對而停滯，歐盟對抗俄羅斯的努力則遭到匈牙利的阻撓。無論是美國還是歐洲，都既不願意也無力提升軍事生產以匹配俄羅斯近期在彈藥和武器製造上的增長。

另一個威權大國中國對正在崛起的俄羅斯-伊朗-朝鮮軸心持友好態度，但尚未在軍事上加入——儘管如果西方決心動搖，未來可能會這樣做。“中國人正在觀察：我們如何行動？而我們的回應含糊不清，與需求不符。”拉脱維亞前國防部長兼外長、現北歐政策中心智庫負責人阿蒂斯·帕布里克斯表示，“我們嚴重低估了俄羅斯侵略烏克蘭的影響。”

2023年3月21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左）與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克里姆林宮出席招待會。中國對俄朝伊軸心持友好態度，但未在軍事上加入該陣營。圖片來源：PAVEL BYRKIN/SPUTNIK/AFP/Getty Images華盛頓政界已為這個威權主義聯盟創造了新縮寫詞"CRINKs"，即中國（China）、俄羅斯（Russia）、伊朗（Iran）和朝鮮（North Korea）四國首字母組合。這些國家不僅在烏克蘭問題上，也在加沙戰爭等與美國對抗的其他危機中日益協調立場。

新罕布什爾州民主黨參議員、外交關係委員會資深成員珍妮·沙欣表示，這種外交協同不容小覷。“俄羅斯為伊朗和朝鮮提供了國際認可與可信度，而中國也為俄羅斯提供了同樣的支持——讓俄方明白自己在國際社會中並不孤立。”

二十年前小布什執政時期，俄羅斯曾以負責任全球大國自居，與美國等西方盟友合作約束伊朗和朝鮮的行為。即便在2014年入侵烏克蘭併吞並克里米亞後，俄羅斯仍是《聯合全面行動計劃》締約方之一——該協議是奧巴馬政府遏制伊朗核野心的關鍵成果。直到2017年，俄羅斯仍支持聯合國安理會對朝制裁決議。

但當2022年侵烏行動未能顛覆基輔政權，反而促使西方持續向烏克蘭輸送資金武器後，莫斯科的戰略考量發生轉變。在西方制裁導致俄羅斯實力受損的情況下，普京開始轉向其他能提供寶貴軍事援助、又渴望獲得俄羅斯技術的"流氓國家"。

伊朗的"見證者"無人機於去年10月進入烏克蘭戰場，被廣泛用於攻擊烏克蘭發電站、港口基礎設施和軍事目標。目前該無人機的生產已部分在俄羅斯本土化。軍方官員表示，這種在實戰條件下針對西方提供的防空系統進行的戰場測試，使伊朗得以改進其無人機設計和作戰效能。

2022年10月，基輔一棟被俄軍使用伊朗制無人機襲擊摧毀的建築。圖片來源：Oleksii Chumachenko/Sipa USA/美聯社迄今為止，伊朗尚未向俄羅斯提供彈道導彈，將此作為與西方談判的籌碼。但隨着伊朗支持的哈馬斯襲擊引發加沙戰爭，這種剋制可能不復存在。

“伊朗與俄羅斯的軍事合作確實達到了新高度，這是事態發展的驚人轉折，“國際危機組織伊朗項目主任阿里·瓦埃茲表示。他指出，2015年俄羅斯介入敍利亞戰爭鞏固了莫斯科與德黑蘭的軍事聯繫，若伊朗獲得俄製戰機和防空系統，將能在中東地區投射軍事力量。“沒有其他國家願意向他們提供這類武器”。

伊朗導彈項目乃至整個軍事工業長期受益於朝鮮技術。但俄羅斯擁有朝鮮無法生產的武器。伊朗最薄弱環節是缺乏現代化戰機，目前已簽署協議將獲得俄羅斯蘇-35戰鬥機。

儘管蘇聯曾是朝鮮的正式盟友，但1991年後的俄羅斯對朝態度謹慎，轉而與韓國建立密切關係。今年夏天，當俄軍面臨彈藥短缺時，這種冷淡化作了近乎諂媚的拉攏。習慣了戰場火力碾壓優勢的俄軍，突然在烏克蘭南部部分前線遭遇烏軍更強的炮擊。諷刺的是，烏軍夏季反攻使用的大量炮彈正是通過美國中介從韓國獲得的。

7月，在烏軍反攻開始數週後，俄防長紹伊古訪問平壤。在紀念朝鮮"戰勝"美軍70週年的閲兵式上，他與金正恩並肩而立。兩個月後金正恩對俄遠東地區進行為期一週的訪問時，受到極高禮遇——這與2019年他上次訪俄時的冷淡接待形成鮮明對比。

2023年7月，朝鮮領導人金正恩（中）與俄防長紹伊古（左）在平壤會晤。紹伊古此行為協商朝鮮軍火供應事宜。圖片來源：朝中社/美聯社"我們身處不同世界了。俄烏戰爭的走向已不完全按普京計劃發展，“伍德羅·威爾遜國際中心的朝鮮問題專家李成允表示，“普京需要金正恩，金正恩也需要普京。“他補充説，這種新形勢下，東亞舊有的陣營格局重現：俄朝中為一方，美日韓為另一方。

這並不完全符合北京的利益。與俄羅斯、朝鮮或伊朗不同，中國是一個依賴貿易的全球經濟體。至少目前，中國正尋求避免進一步損害與美國或歐洲的關係——這也是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拒絕向俄羅斯提供武器的原因之一。北京還警惕俄羅斯侵蝕其與朝鮮的特殊關係。

“俄羅斯將朝鮮半島拖入烏克蘭戰爭不符合習近平的利益，”華盛頓特區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韓國研究主任、前白宮高級官員車維德表示，“這隻會導致美日韓關係更加緊密，使中國周邊環境更加複雜。”

朝鮮迄今從俄羅斯獲得了什麼尚不明確。平壤在11月底成功發射了首顆間諜衞星，此前多次嘗試失敗，美國官員稱這一成就可能是俄羅斯援助的結果。但目前為止，沒有公開證據表明俄羅斯正在分享金正恩特別尋求的彈道導彈和潛艇技術。

“俄羅斯需要炮彈，但作為交換，不必向朝鮮提供尖端軍事技術。俄羅斯可以做其他事情：金融援助、糧食援助、能源支持，”日本天普大學政治學教授詹姆斯·布朗説，“俄羅斯似乎出於政治原因故意誇大可能提供先進軍事技術的想法。這是一種威脅韓國和日本的方式，即如果他們繼續支持制裁並援助烏克蘭，將對他們產生後果。”

更正與補充喬治·W·布什總統在2002年的國情諮文演講中首次提出“邪惡軸心”一詞。早先版本的照片説明錯誤地將年份寫為2022年。（2024年1月10日更正）

刊登於2023年12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烏克蘭戰爭催生新“邪惡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