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加沙問題,一位美國拉比譴責哈馬斯但也批評以色列領導人 - 《華爾街日報》
Emily Bobrow
美國拉比們常避免在講壇上批評以色列。尤其在以色列人及全球猶太人面臨不確定性與威脅的當下,許多宗教領袖擔憂,若對以色列政策的看法顯得不忠,會疏遠信眾並助長反猶主義。拉比莎倫·布魯斯理解這種緘默,但她認為保持沉默是不負責任的。
作為洛杉磯迅速發展的會眾中有影響力的拉比,50歲的布魯斯長期致力於人權事業,包括為加沙和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發聲。去年9月猶太教最神聖的贖罪日,她在佈道中公開警告"我們深愛的以色列"正面臨內部威脅。她指出,以色列日益"極端化"的領導人通過數十年來剝奪數百萬巴勒斯坦人的"基本權利、尊嚴與夢想",正在侵蝕國家的猶太與民主理想。“以色列國的生存威脅來自內部,“她説,“危機正從內部滋生。”
即便在10月7日哈馬斯襲擊以色列(造成1200多人死亡、200餘人被劫持)兩週後,她的佈道仍同時關切猶太人的傷痛與巴勒斯坦人的苦難。她強烈譴責哈馬斯針對平民(包括許多以色列和平活動人士)的"殘暴恐怖行徑”,但強調真正的分界線不在以巴之間,而在於是否將暴力視為解決之道。“要麼相信每個人都是神的形象,要麼實質上漠視生命,“她在10月28日説道。
然而,作為一名因呼籲跨信仰與種族間的共情而失去朋友、甚至收到死亡威脅的人,布勞斯坦言,她曾以為的某些團體為哈馬斯辯護的行為令她深感震驚。她表示,一個"倒退、極權、厭女的恐怖政權"竟成為"左翼的英雄”,這讓她猛然意識到"反猶主義的根深蒂固”。她列舉了10月份澳大利亞悉尼抗議者高喊"用毒氣殺害猶太人"的報道,以及突尼斯暴徒焚燒猶太教堂的事件。尤其令她不安的是,包括其母校哥倫比亞大學在內的多所高校親巴勒斯坦抗議活動中,猶太學生遭受威脅的情況。
“每當有人被要求譴責10月7日針對以色列人的強姦行為卻支支吾吾時,我總覺得這並不難抉擇,“她在洛杉磯的視頻通話中説。“你本應能直接聲明:我們絕不寬恕綁架、強姦和殺害無辜平民的行為,同時必須為在現狀下飽受苦難的巴勒斯坦人爭取公正的未來。“她補充道,“若固守最古老的種族主義——反猶主義,就不可能建立消除種族歧視的社會。”
在其會眾組織IKAR的辦公室。布勞斯在新書中寫道:“我們這些深知被非人化滋味的人,必須格外警惕不對他人施以非人化。“攝影:Chris Behroozian/華爾街日報在社會疏離與誤解橫行的時刻,人們很容易退回自己的小圈子。但布魯斯在她將於一月出版的新書《阿門效應》中提出,我們更應該嘗試向外聯結。“當我們感到安全時,保持這種開放而充滿愛意的世界觀會容易得多,“她説,“但事實上,我們都是按上帝的形象被創造的。我們這些體會過被他人剝奪人性尊嚴的人,更要特別注意永遠不要這樣對待他人。”
通過這本書和她2004年共同創立的無宗派猶太團體IKAR(希伯來語意為"根基”),布魯斯試圖展示古老的猶太經典與傳統如何幫助人們在充滿挑戰的時代尋找意義。比如卡迪什儀式——猶太哀悼者的應答祈禱文因其只讚頌上帝、絕口不提逝者而令某些人困惑。布魯斯指出,這種祈禱的真正力量在於必須集體完成:哀悼者向同伴袒露悲傷,眾人以"阿門"回應。
這種將關懷與社羣儀式化的實踐,正是布魯斯所稱的"阿門效應”。“當我們痛苦、破碎、孤獨時,本能反應是逃離世界,但我們更需要彼此靠近,“她解釋道,“傳統告訴我們:看着彼此的眼睛,別逃避他人的痛苦,只需説聲阿門。承認他人的苦難不會讓你失去什麼。”
上世紀90年代初,在哥倫比亞大學就讀的布魯斯曾遍訪各猶太會堂,卻只感受到教條主義與疏離感。這位在新澤西肖特山改革派猶太家庭長大的女孩,原本帶着成為民權律師的夢想來到曼哈頓,同時渴望更深入理解自己的猶太傳統。她與宿舍對門那個"可愛"的猶太男孩——現在的丈夫戴維·萊特(育有三子)——花了整個大二學年的週五夜晚,尋找像家一般的宗教場所。正是這段經歷促使她後來創立IKAR時,決心打破陳規。
在經歷了無數次精神上令人不滿的安息日禮拜後,布勞斯偶然參加了一場充滿活力的儀式——那裏有歌唱、舞蹈,還有一位拉比告誡人們:恐懼與仇恨會加劇艾滋病帶來的威脅。猶太教能對當下的挑戰發出有意義的啓示,這讓她感到醍醐灌頂:“那真正開啓了我探索猶太生活的旅程,“她説。
大三在以色列學習期間,布勞斯意識到自己既信仰上帝,又想成為一名拉比。她的父母最終支持她前往紐約猶太神學院深造(她於2001年在此被授予聖職),但布勞斯説他們最初非常震驚,她母親脱口而出:“可我以為你説過想為世界做些好事!“布勞斯表示,在她母親的認知裏,神職人員從來不是道德領袖的典範。
“我們的傳統教導我們:只需彼此注視,不要逃避他人的痛苦,只需説’阿門’。承認他人的苦難不會讓你失去任何東西。“攝影:克里斯·貝魯茲安(《華爾街日報》)她創立的IKAR會眾最初只是在小演員工作室裏用幾把摺疊椅進行的實驗性聚會,如今已發展成擁有約1,165個家庭且更多人在線參與的蓬勃社區。成員多為那些對傳統猶太教失去興趣、卻仍在追尋信仰、持懷疑態度又渴望社羣歸屬的年輕人與家庭。布勞斯説會眾中有許多無神論者,他們尋求志同道合者共同探索生命更深層的意義。布勞斯表示,她會向所有人保證——即使他們不信神,也能通過為貧者衣、探望病患或接納陌生人等方式,喚醒上帝在世間存在的痕跡。
布魯斯希望人們理解,她對以色列的批評源於愛。這個猶太國家是"一個曾遭受壓迫、迫害、邊緣化和打擊的民族的奇蹟”,不僅為大屠殺後提供了避難所,還為藝術、文化、科學、希伯來語和《托拉》研究帶來了復興。
她解釋説,她對巴勒斯坦人的關切並非旨在否定以色列的合法性,而只是為了推動它朝着更人道、更民主的方向發展:“世界上真實存在的殘酷行為,並不能掩蓋大多數人都是正派的,實際上只是想讓他們的孩子晚上安全入睡這一事實。”
刊登於2023年12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莎倫·布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