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即使不信教，也能感受聖誕節的震撼

正值聖誕時節，這意味着我期待着去教堂。單就這一點而言，或許並不令人驚訝：半數美國人計劃在這個假期做同樣的事。但對我來説，這可能顯得有點奇怪。雖然我仍記得所有禱詞以及何時該坐該站——那是我擔任祭壇侍童時的記憶——但我早已拋棄了信仰和上教堂的習慣。作為一名科學家，我不會狂妄到宣稱上帝不存在；那是科學無法明確回答的問題。但我也找不到任何客觀證據證明上帝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跡。因此，對我來説，教堂已失去光彩——除了在聖誕節。

當十二月下旬來臨，我想去教堂，儘管我不太相信教義。如果最近關於美國人假期計劃的調查準確的話，我並非孤例。許多一年中大部分時間不踏足教堂的人會在聖誕時節出現，包括10%不信教的無神論者和不可知論者。為什麼？我想我終於找到了答案。

聖誕彌撒不僅僅是一種娛樂活動，比如去看無線電城聖誕奇觀秀。它也不僅僅是提醒人們珍視家庭節日傳統。對我而言，我懷疑對許多人也是如此，聖誕節去教堂提供了一種不同的體驗，一種靈性而非宗教的體驗。

這聽起來可能像是一個矛盾修辭，但實際上並非如此。信仰宗教意味着接受一種神學體系，通常還有一個機構。有一套信仰體系闡述上帝是什麼以及上帝想要什麼，還有一系列要遵循的規則。而靈性則更傾向於體驗而非理性。它是一種感覺，認為生命中有一種神聖性，某種難以言喻但不一定神聖的東西，我們有時可以瞥見甚至與之交流。宗教和靈性並不相互排斥；一個常常會導致另一個。但它們是可分離的。

靈性體驗——研究者更傾向於稱之為"自我超越"體驗——可能比大多數人想象的更為普遍。有信仰者比無神論者和不可知論者更常經歷這些體驗，但非信徒同樣會有此類體驗。皮尤研究中心最新報告顯示，45%的人報告曾突然感受到與超常世界某物的聯結。雖然這些靈性體驗的強度差異很大，但都具備幾個共同特徵：被動性（它們不請自來）、“靈知"特性（能帶來頓悟感），以及與人和世界深層聯結帶來的內在滿足感。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靈性研究權威學者大衞·亞登將敬畏感形容為"普通人"的靈性體驗。敬畏感會突然攫住我們，至少在那個瞬間讓我們全然活在當下，忘卻自我。它讓我們感覺與他人更親近，更願意相信宇宙存在隱秘秩序或意義。雖然敬畏體驗可能不會像宗教皈依那樣徹底改變人生，但只要懂得尋找，它其實觸手可及。

即便對非信徒而言，聖誕節也更容易感受到敬畏，因為這個時節的教堂儀式比平日更隆重神秘。天主教的聖誕子夜彌撒中，馨香繚繞，唱詩班的和聲迴盪。父母牽着孩子的手，四周燭光搖曳。眾人齊聲誦經，有時用拉丁文吟唱，彰顯出永恆的莊嚴。這種多重感官交織的體驗美得令人屏息。

正是這些元素——在視覺與聽覺中體驗美，見證人與人之間的愛與關懷，參與羣體活動——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心理學家達徹·凱爾特納發現它們能喚起敬畏感。它們能讓我們全然活在當下，感受到與超越自我的存在相連，從而向靈性敞開。簡言之，聖誕儀式為信徒與非信徒都提供了一條通往超驗的路徑。

不過有時我會想，當我不信教義甚至不信神時，參加聖誕儀式是否合適。大多數神職人員歡迎所有來客，儘管並非所有人都被允許參與聖禮。但如果神存在，祂會怎麼想？

這是個難題，我不敢妄言答案。歸根結底，這取決於你認為宗教的目的是什麼。若是為了崇拜神明，那我顯然方方面面都不合格。但若是為了成為更好的人——在行為上更基督化，即便沒有信仰——那麼我願意相信神會寬容我的偶爾造訪。畢竟，靈性體驗給予的回報並非自私的。敬畏促使我們將善意傳遞，對周圍的人更友善、慷慨和誠實。本質上，就是體現聖誕精神，無論我們的神學信仰如何。

大衞·德斯特諾是東北大學心理學教授，PRX播客《神運作的方式：靈性背後的科學》主持人。

刊載於2023年12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感受聖誕的敬畏無需宗教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