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向美國年輕人展示的加沙戰爭畫面 - 《華爾街日報》

想象一下，您13歲的孩子註冊了TikTok，在瀏覽視頻時，停留在以色列和加沙戰爭中爆炸、火箭彈和驚恐家庭的畫面上。

您的孩子沒有搜索或關注任何賬户。但僅僅是在這些衝突相關的視頻上稍作停留，應用就開始推送更多與戰爭相關的內容。

這正是《華爾街日報》創建的一些自動化賬户（或稱機器人）所經歷的情況，目的是瞭解TikTok向年輕用户展示的關於這場衝突的內容。這些註冊為13歲用户的機器人瀏覽了TikTok的“為你推薦”頁面，這是一個由算法精心策劃、高度個性化且永無止境的內容流。

註冊後幾小時內，TikTok就開始向一些賬户推送高度兩極分化的內容，反映了關於衝突的極端親巴勒斯坦或親以色列立場。許多內容煽動恐懼。

在《華爾街日報》註冊的八個13歲用户賬户中，數十個末日論或危言聳聽的視頻被展示了超過150次。一些視頻敦促觀眾為襲擊做準備。“如果你沒有槍，買一把，”其中一個警告道。

雖然向《華爾街日報》賬户推送的戰爭相關視頻中有相當數量支持衝突中的某一方，但大多數支持巴勒斯坦的觀點。

研究表明，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從TikTok獲取新聞。在《華爾街日報》的實驗中，應用推送了一些由西方和阿拉伯新聞機構發佈的視頻。但它們只佔少數——大約七分之一的衝突視頻。其餘大部分由網紅、活動人士、匿名賬户、新聞獵人和以色列政府發佈。

部分賬號迅速陷入所謂的"信息繭房"，推薦視頻中半數以上與戰爭相關。其中一個賬號在第58個推薦視頻首次出現衝突內容，在連續瀏覽類似視頻後，該賬號很快被抗議活動、受難兒童和死亡描述等內容淹沒。

與其他社交媒體主要基於用户關注列表不同，TikTok通過複雜的算法根據觀看記錄推薦內容。這種機制使得研究人員和家長難以瞭解青少年在這款流行應用中的真實體驗。

《華爾街日報》使用的機器人賬號僅停留在衝突相關視頻，既揭示了年輕用户可能接觸的內容，也測試了TikTok對推薦內容設置的防護措施——包括推薦類型及數量。

TikTok發言人表示該實驗"完全不能反映真實青少年用户的行為或體驗"。

“真實用户會點贊、分享、搜索內容，收藏視頻，發表評論，關注他人，並在TikTok上享受多樣化內容，“發言人在書面聲明中強調。

TikTok披露，在10月7日至11月30日期間，平台移除了690萬條含暴力畫面的震撼視頻，240萬條宣揚暴力仇恨組織及個人的內容，200萬條仇恨言論，以及13.1萬條有害虛假信息。

《華爾街日報》將其中一個賬號設為受限模式（該模式據稱會過濾可能不適合所有觀眾的內容），但應用仍持續推送戰爭內容。註冊後不久，該賬號信息流幾乎全被10月7日哈馬斯武裝分子越境襲擊以色列造成約1200人死亡事件的血腥畫面和描述佔據。

TikTok的算法在識別吸引用户關注的視頻並持續推送相關高參與度內容方面展現出獨特優勢。“你無需主動刷屏——只需靜坐觀看，平台自會完成剩下的工作，“大西洋理事會數字取證研究實驗室的常駐高級研究員埃默森·布魯金表示，該智庫位於華盛頓特區，專注於數字平台研究。

本刊測試賬户接收到的大多數TikTok視頻並未違反該平台禁止宣傳恐怖組織或血腥極端暴力內容的社區準則。但其中涉及死亡場景或受驚兒童畫面的視頻達數百條，且多數內容真實性難以核實。

被反覆推送至少14次的戰爭相關視頻現已被標記為敏感內容，部分會對年輕用户屏蔽。另有數百條視頻在推送給本刊測試賬户後從平台消失，原因包括TikTok下架或發佈者刪除/轉為私密。

“任何成年人接觸如此體量的內容都屬異常，對青少年而言更如同在毫無緩衝的情況下持續遭受令人沮喪的情緒內容衝擊，“關注青少年數字健康與科技心理影響的非營利組織#HalfTheStory創始人拉麗莎·梅指出。

TikTok回應稱其家長控制功能允許過濾關鍵詞並限制兒童賬户搜索範圍。平台數據顯示，自10月7日以來已阻止青少年賬户瀏覽超百萬條含暴力或寫實內容的視頻。

在《華爾街日報》測試的八個賬號中，有五個在首次出現衝突相關視頻後的100個視頻內陷入了信息繭房（當滾動統計的50個連續視頻中，超過半數涉及衝突內容時即判定為陷入信息繭房）。另有兩隻賬號在觀看前250個視頻時達到該臨界點。

與其他社交媒體平台類似，TikTok向測試賬號推送的戰爭相關內容中，59%的逾4800條經《華爾街日報》審核認定與衝突相關的視頻持親巴勒斯坦立場，約15%為親以色列內容。

TikTok發言人表示平台不會偏袒任何一方立場。

測試賬號收到某親巴勒斯坦賬號（@free.palestine1160）的視頻推送逾90次。該賬號未填寫簡介，但附有卡塔爾慈善機構為加沙緊急救援籌款的頁面鏈接。

該慈善機構未回應置評請求。

雖然親巴內容更常見，但信息流中也穿插着以色列軍方及政府發佈的數十條親以視頻。

一位救援人員在測試賬號接收的視頻中説道：“我看到被斬首的幼童，我們甚至無法辨認哪些頭顱屬於哪個孩子。“該視頻在被測試賬號觀看後遭平台下架。

平台推送的數百條視頻通過隱晦方式呈現死亡。其中一條描述加沙亂葬崗場景：“目睹兒童遺體被存放在冰淇淋車裏，因為停屍房已無處安放更多屍體。”

即使內容沒有視覺衝擊力，仍可能對兒童造成心理傷害。

“任何孩子都不應該每天連續數小時觀看戰爭中的視頻，“梅説道。“日復一日接觸這些內容會削弱孩子們的情感反應和處理所見所聞的能力，最終使他們變得麻木不仁。”

約翰·韋斯特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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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22日印刷版，原標題為《TikTok向青少年展示的加沙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