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需要一項中東戰略 - 《華爾街日報》

以色列地面軍事行動已持續近兩個月，全球目光聚焦加沙地帶。然而圍繞加沙的分歧暴露出美國政策與戰略現實脱節。中東正滑向大規模戰爭邊緣，美國亟需制定超越加沙的全局戰略。

自11月下旬以來，拜登政府對加沙戰爭的處理方式停留在向國內民眾發表泛泛不滿聲明，卻無實質政策行動。美以雙方對戰後加沙的規劃存在根本分歧：美國政府視巴勒斯坦權力機構為最可行的治理夥伴，但以色列無法接受該機構在加沙和約旦河西岸的腐敗無能及民意低迷現狀。由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接管的加沙，即便不重歸哈馬斯直接統治，也難逃極端主義回潮。

10月7日襲擊標誌着伊朗對抗以色列與美國的新階段序幕。這個革命政權延續着拿破崙法國與蘇聯式的擴張邏輯，1979年以來始終致力於向中東輸出伊斯蘭革命。以色列的軍事實力及美以特殊關係構成主要障礙——唯有這兩股力量能對伊朗造成實質性打擊。

已故聖城旅指揮官蘇萊曼尼制定的國家滲透計劃仍在實施：伊朗通過黎巴嫩、敍利亞、伊拉克和也門的代理人網絡，逐步掌控各國安全機構，組建"抵抗軸心"聯盟。該聯盟成員雖目標各異，但反以反美的共同立場使其形成危險合力。

軸心國無法通過常規手段擊敗以色列，必須通過消耗戰逐步削弱，施加巨大的政治、經濟和社會代價。要取得勝利，必須破壞美以聯盟關係——只要華盛頓繼續支持耶路撒冷的生存，以色列就強大到難以撼動。

伊朗自10月7日以來的行動加速了這場消耗戰。以色列向北境調集裝甲部隊的舉措暫時遏制了伊朗的直接干預。但伊朗已在敍利亞部署並維持着約10萬名伊拉克武裝人員，同時動員真主黨，並讓敍利亞阿拉伯軍隊中最配合的部隊進入戰備狀態。無論加沙局勢如何演變，這一威脅始終存在。

哈馬斯在該計劃中的角色很明確。其控制加沙地帶曾是對以色列施壓的有效支點，形成合圍之勢。但真正的目標是約旦河西岸——這裏居住着300萬巴勒斯坦人，並與約旦境內的200萬巴勒斯坦人接壤。孱弱的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已喪失對西岸多座城鎮的控制。去年11月人質交換期間，哈馬斯甚至在權力機構大本營拉姆安拉等地組織全境遊行。

伊朗在敍利亞不斷擴張的勢力對西岸構成持續威脅，武器彈藥可通過大馬士革經約旦的秘密通道輸送。真主黨可能發動火箭彈襲擊甚至地面入侵。

伊朗在敍利亞和黎巴嫩的存在同樣威脅約旦。而任何對約旦的威脅都是對以色列的威脅——若安曼轉向敵對，以色列將陷入包圍。因此西岸威脅與北部威脅已連成一體。

伊朗在敍利亞的據點是該戰略的關鍵所在。若失去大馬士革這一補給樞紐，伊朗將難以維持在黎巴嫩的軍事存在及對約旦河西岸的施壓。以色列有充分理由對北方發動閃電戰，通過以空軍為主導的戰役和地面行動迅速取勝。伊朗深知只有美國能制約以色列，迫使其陷入對伊朗有利的消耗戰。

德黑蘭早已在華盛頓與耶路撒冷之間製造裂痕。拜登政府拒絕認定伊朗對10月7日事件前後任何事態、或此後針對美軍中東基地的百餘次襲擊負直接責任。上週末，美國終於指控伊朗發動了一起襲擊——五角大樓稱，懸掛利比里亞國旗、日本所有、荷蘭運營的化學品油輪"Chem Pluto號"在距印度海岸200海里處遇襲。根據事發位置判斷，襲擊很可能由伊朗境內發射的無人機實施。華盛頓對加沙的執着實屬刻意短視，美國仍將當前局勢視為需管控的危機，而非須取勝的戰略競爭。

若美國能正確定位這場競爭，審慎政策仍可佔上風。可能升級的中東爭奪戰，實為美及其盟友與修正主義陣營中俄伊之間歐亞主導權之爭的組成部分。正如美國在烏克蘭獲勝問題上存在戰略利益，其在阻遏中國干預台灣、挫敗伊朗稱霸圖謀上同樣利害攸關。地緣政治需要超越危機管理的視野，華盛頓越早轉換視角，制定連貫戰略的勝算就越大。

美國能夠孤立伊朗在敍利亞和黎巴嫩的代理人勢力。作為對伊朗襲擊美軍基地的回應，美方可動用部署於阿拉伯半島的兩支航母戰鬥羣及其他軍事資產，在敍利亞發動空襲行動，旨在削弱伊朗的作戰能力。

華盛頓還可重啓對伊朗的制裁。此前美國為追求德黑蘭嗤之以鼻的虛幻緩和，放任多項金融制裁措施失效。重新凍結伊朗資產，並施壓卡塔爾、阿聯酋等第三方清算機構切斷伊朗資金流通，將短期內製約其力量投射。2010年代末期，類似制裁壓力僅實施數月便重創伊朗出口並消耗其政權資源。若與歐洲合作建立全面技術監控計劃，破壞伊朗與俄羅斯的合作，也將有助於烏克蘭局勢。

最關鍵的是，美國政府應公開表態支持以色列未來一年在敍利亞和黎巴嫩採取軍事行動的必要性。通過將輿論焦點從支持以色列反哈馬斯行動轉向支持其反伊朗行動，美國能彰顯對中東持久和平的承諾。這將使美國成為海灣阿拉伯國家唯一可靠的合作伙伴，併為自烏克蘭戰爭以來始終未能取得突破的美沙、美阿關係創造新機遇。美國必須將阿拉伯世界引向華盛頓，而非任其置身事外。

本文作者約克敦研究所所長克羅普西曾任海軍軍官、海軍部副部長助理，著有《五月天》與《海洋盲視》。

11月24日德黑蘭一場反以色列集會。圖片來源：abedin taherkenareh/Shutterstock刊發於2023年12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需要制定中東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