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巨頭新加州城背後的隱秘外國淵源——《華爾街日報》

當加州一個秘密籌集近10億美元土地資金的幕後支持者終於在今夏公佈其願景時，他們事無鉅細地展示了計劃：宣佈將在舊金山附近建設新城，並列出參與的硅谷巨頭名單。

這個名為"加州永恆"的項目自稱是"由加州投資者支持的加州本土公司"。

但該項目刻意淡化了其海外背景——創始人Jan Sramek是歸化入籍的捷克裔企業家，項目長期以來的二把手Thomas Mather則是南非籍。

根據《華爾街日報》對法律文件、地產記錄、公司檔案及知情人士訪談的梳理，此類涉及外資的土地收購可能觸發美國國家安全審查。為此，這位前高盛交易員與南非億萬富豪家族理財主管刻意弱化了自身核心角色。

加州永恆創始人Jan Sramek近期在里奧維斯塔市鎮廳進行項目宣講，就該開發計劃徵求公眾意見。圖片來源：D. Ross Cameron在為期五年、低調的收購狂潮中，由斯拉梅克成立的一家公司成為加州索拉諾縣最大地主，同時隱藏了投資者身份。搶購的地塊包括美國軍方太平洋行動樞紐特拉維斯空軍基地周邊的土地。

這一土地收購行為引發了地主、聯邦與地方官員及空軍調查人員的密切關注，他們對缺乏透明度提出質疑，尤其是對其背後支持者身份的保密。

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簡稱Cfius的多部門聯合小組，負責對交易進行國家安全審查）於2022年底聯繫"加州未來"公司，要求提供資金來自美國的證明，斯拉梅克表示該集團已配合提交。

該委員會尚未啓動正式調查。此步驟將使Cfius能夠要求獲取有關該項目的更多信息，並可能允許政府修改交易條款，例如強制"加州未來"簽署安全保證以保護特拉維斯基地周邊區域。

領導Cfius的財政部拒絕對"加州未來"項目置評。民主黨眾議員邁克·湯普森（其選區涵蓋部分索拉諾縣）表示，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七月曾告知他該項目中"不存在顯著外國資金"。

湯普森與同屬民主黨的鄰區眾議員約翰·加拉門迪基於《華爾街日報》的調查結果，再次呼籲Cfius進行徹底審查，並敦促"加州未來"公開股東詳細信息。加拉門迪表示擔憂有限責任公司可能涉及外國利益（此類情況時有發生），這些利益或將決定基地周邊土地的用途。

“外國資金通過有限責任公司，尤其是房地產渠道合法或非法流入美國的情況非常、非常普遍，”加拉門迪説。

他表示，加州永遠公司除説明大部分資金來自硅谷投資者外，拒絕透露其支持者的詳細信息。他對此持懷疑態度並回應道：“‘我在這行混了挺久了，夥計們。’”

斯拉梅克在採訪中對Cfius的擔憂不以為然。他稱97%的資金來自美國，且已向Cfius提交完整的投資者名單。但他在採訪中拒絕透露自己及其他人的持股比例細節。加州永遠發言人表示，3%的外資持股屬於三位英國和愛爾蘭投資者，以及馬瑟。

斯拉梅克表示，由於他在購地最初幾年並非美國公民，Cfius對此事具有調查管轄權。

“Cfius當然可以調查，”斯拉梅克説，“但Cfius會認定這構成任何國家安全風險嗎？我認為可能性很低。”

擁有南非和愛爾蘭雙重國籍的馬瑟表示，他從未在項目中擁有決策權，從未促成過投資，持股也從未超過目前的0.3%。他唯一的職責就是根據斯拉梅克的指示簽署文件。

公司記錄顯示，斯拉梅克在2018年1月成立Flannery Associates有限責任公司作為主要購地工具後，任命馬瑟為加州永遠的項目經理。記錄顯示，馬瑟在兩週內就協助完成了該企業在索拉諾縣的首筆土地交易。

過去一年間，索拉諾縣以農業為主的廣大地區掀起土地搶購潮，引發當地業主及各級政府官員的質疑。土地交易文件指向在特拉華州註冊的弗拉納裏公司——該州法律不強制企業披露實控人。弗拉納裏公司在一項聯邦訴訟中指控數十名業主操縱地價，這起持續中的案件進一步激起了要求其公開背景的呼聲。

隨着項目支持者在八月公佈新城規劃，輿論壓力逐漸消退。《紐約時報》相關報道披露了該項目的宏圖，並列出其全明星投資人陣容：領英聯合創始人裏德·霍夫曼、紅杉資本前合夥人邁克爾·莫里茨，以及慈善家勞倫娜·鮑威爾·喬布斯。

鮑威爾·喬布斯未予置評，將問題轉給"永恆加州"項目。其餘投資者未回應評論請求。

報道中將斯拉梅克列為"永恆加州"創始人。項目官網顯示，他於2017年創立該項目並在此後近六年間是唯一僱員。

馬瑟的名字未出現在報道和官網中。但地產記錄與公開數據顯示，這位斯坦福教授的名字出現在弗拉納裏公司涉及土地收購、地役權等法律文件上。項目啓動宣傳時，馬瑟雖保留股份但已辭去管理職務。斯拉梅克稱，因當地會議和媒體報道對"永恆加州"外資背景的擔憂，他於今年初請馬瑟退出。

37歲的馬瑟與36歲的斯拉梅克於2007年在倫敦高盛實習期間相識。馬瑟表示願為斯拉梅克"赴湯蹈火"，並參與了後者離開高盛後的三次創業。斯拉梅克稱與馬瑟相識多年，對其非常信任。

斯拉梅克成長於蘇聯解體後急速轉向資本主義的捷克共和國。他在2009年自費回憶錄《追求卓越的競速》中自稱進取型人格，13歲時就向企業銷售網站和數據庫產品，“開始賺取不菲收入”。

據書中所述，他通過體育博彩積累資金，並創辦體育數據公司進軍在線賭博市場。因未成年，公司由其母親代持。

“問題不在於誰會允許我，而在於誰能阻止我”，他在書中引用了這句常被誤認為是作家安·蘭德的名言。

相比之下，馬瑟表示嚮往簡單低調的投資人生。他成長於南非喬治市郊的農場，自稱家境普通。

加州永恆項目創始人、捷克裔的揚·斯拉梅克表示該項目97%資金來自美國。攝影：D·羅斯·卡梅隆離開高盛後，馬瑟曾與南非礦業富豪繼承人羅伯特·赫索夫、俄羅斯金礦業主普雷斯頓·哈斯克爾四世共同創立倫敦非洲投資公司，但數月後退出。

他後來與在寄宿學校相識的女友結婚，這位女友是戴比爾斯鑽石帝國聯合創始人查爾斯·拉德的後裔。目前，馬瑟在英格蘭為保險業大亨杜·斯泰因的家族辦公室進行投資，斯泰因以在約翰內斯堡郊外開發名為"斯泰因城"的豪華房地產項目而聞名。

馬瑟表示，他在網絡上幾乎沒有任何個人資料，這是出於隱私保護考慮。斯泰因集團官網上列出了21名員工，但馬瑟的名字並未出現，他解釋説這是為了避免分散人們對實際運營辦公室的斯泰因兒子們的關注。

馬瑟在接受採訪時透露，斯拉梅克選擇他擔任弗蘭納裏角色的原因之一正是他的低調作風。兩人表示，他們希望在大規模收購期間保持匿名，以避免推高價格。

記錄顯示，儘管馬瑟為"加州永遠"項目簽署了大量土地交易協議，但他從未踏足索拉諾縣。相反，他經常前往費城辦理文件公證手續。馬瑟稱這是按照斯拉梅克的指示行事。

圍繞特拉維斯空軍基地的土地收購引發了人們對項目支持者身份的擔憂。圖片來源：賈斯汀·沙利文/蓋蒂圖片社斯拉梅克拒絕説明選擇費城的原因。當《華爾街日報》記者提出幾種可能時，斯拉梅克表示：“你説這裏比紐約更低調是個很好的理由，我就採用這個説法了。”

由於保密性，土地賣家不知道他們在與誰打交道。

2022年底，馬瑟與地區電力公司薩克拉門託市政公用事業區（SMUD）簽署了一項4500萬美元的交易，購買超過6000英畝的土地。七個多月後，根據《華爾街日報》依據公共記錄請求獲得的電子郵件，SMUD董事會主席海蒂·桑伯恩在給同事的信中寫道：“這仍然讓我非常困擾，我們不知道他們是誰。”

SMUD的一位發言人表示，公用事業公司對買家進行了“廣泛的盡職調查”。

佈雷特·福雷斯特、亞歷山德拉·韋克斯勒、伯伯·金、艾麗莎·喬和吉姆·奧伯曼對本文有貢獻。

聯繫凱特·奧基夫，郵箱：[email protected]，克里斯蒂娜·彼得森，郵箱：[email protected]，傑克·吉勒姆，郵箱：[email protected]，安娜·希滕斯坦，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3年12月30日的印刷版，標題為《美國科技城計劃背後的外國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