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23與我——華爾街日報

二十三，溜之大吉。再見，親愛的。新的一年開始了。

我一直在回顧過去12個月的工作，打算寫一篇關於我預測對錯的專欄，但發現自己並沒有做太多預測。其中一個，上個月，是預測泰勒·斯威夫特會成為《時代》年度人物，她確實當選了；另一個，在五月，是預測唐納德·特朗普會缺席共和黨辯論，他確實這麼做了。“他領先，對手落後；他們需要辯論，他不需要；他聲名顯赫，他們默默無聞。萬一有人擊中要害，可能損害他的神秘魅力。何必冒險？”但另一方面，今年春天我曾斷言，除了特朗普先生——他的超能力在於能團結反對力量——所有共和黨初選挑戰者都能擊敗拜登總統。最新民調顯示這個判斷錯了，特朗普與拜登的支持率很接近，且特朗普領先。我想時間會給出答案。

我想簡單談談我對專欄作家工作的理解。“這不是專欄，而是支柱，”《紐約時報》的威廉·薩菲爾半開玩笑地説（但也只有一半是玩笑）。他尊重自己的作品和思想，並樂於表達。他不怕惹麻煩，甚至喜歡製造點小麻煩。專欄作家所做的，就是嘗試用真名即時表達真實想法。這裏的思考通常以時事為錨點，但有時也會涉及歷史或文學，偶爾還會以更開闊、更超脱的方式捕捉當下。

但一位公共作家總在努力説出真實且表達得當的內容。就像棒球運動員，有擊中有失誤，但這正是你追求的目標。

薩菲爾曾告訴我，永遠不要害怕反覆言説同一件事，思想正是這樣突破的。我重讀了20世紀中葉的偉大專欄作家多蘿西·湯普森的作品，她也看到了重複的力量。今年我在自己的專欄中看到的，是某些關切和主題的不斷重現。

例如：成年人負有特殊的責任，為年輕人樹立榜樣和模板。無論在哪個場合，成年人的首要任務就是每天通過着裝、言談和舉止，展示成年人的樣子。至少有兩代人對此毫無概念。我們的國家風格已變得粗俗不堪；幾年前這種風氣滲入華盛頓，只會讓情況更糟。這有點可悲。華盛頓曾經非常守舊，這是它的魅力之一，是一種復古。幾十年前，你會因為國會女議員們穿着西裝和高扣襯衫，打扮得像有抱負的圖書管理員而微笑。現在有些人穿得像有抱負的妓女。我這樣説會有麻煩嗎？讓我們拭目以待。無論如何，今年我最喜歡的專欄之一批評了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克·舒默，因為他為了迎合參議員約翰·費特曼的情感需求——費特曼覺得必須穿得像孩子一樣——廢除了參議院的着裝規範。美國喜歡自己在世界上卓越地位的想法，但這種卓越伴隨着義務。“你必須扮演好這個角色。你必須以尊嚴示人。”（舒默先生恢復了着裝規範。）

一個日益引人關注的話題：人工智能。科技時代第一個經久不衰的標誌性符號——蘋果公司那個被咬了一口的logo，始終縈繞在我心頭。就像偷食禁果想成為神明的亞當夏娃，人工智能既可能將我們帶回伊甸園，也可能讓我們重蹈墮落覆轍。“我相信那些創造、推動和資助AI的人——或許在不自覺中——渴望成為上帝，並在某種程度上認定自己就是上帝。“過去二十五年的調查報告、官方調查和內部泄密都表明，這些正在改變世界與人類生活的推手們，效忠的是自己的發明而非人類，更遑論美國。他們標榜的理想主義——“我們在推動人類進步！"——掩蓋不了真實動機：權力、財富，以及當他們創造的世界崩塌時的避難所。

以色列自然是今年的重要議題。10月7日的恐怖襲擊喚醒了我沉寂多年、近乎疏離的深切共情。若你對此無動於衷，那你的心靈必定出了問題。“我發現自己對每件事的反應——從第一天看到被屠殺虐待的兒童，目睹嬰兒被擄為人質時哭泣的錄像時——不是作為政治評論者，不是通曉歷史的人，不是歷經滄桑的長者，僅僅是一個母親。為人父母者，尤其是母親，所有的本能都是保護：你想讓幼小的生命遠離傷害，讓每個人都能繼續活下去。”

我們堅持認為，對以色列女性蓄意且有組織的性暴行不應被掩蓋，而應被見證和記錄，這樣宣傳者就無法撒謊並使其消失。但以色列是脆弱的，被狂熱的敵人和態度曖昧的朋友包圍，它應該重建和重新武裝，而不是對加沙發動全面入侵。“有時你必須等待，積蓄力量，拓寬資源，尋求朋友，等待機會出現——生活中的一切都在變化；有些變化是充滿希望的。但不要陷入加沙，花費數月時間向世界提供無辜巴勒斯坦嬰兒從廢墟中被抬出的痛苦和可怕的畫面。（‘我們告訴他們離開，’這還不夠。有些人無法離開，他們沒有能力，他們是某個公寓裏的老人。）”

八月，在躲避那部鉅著半個世紀後，我終於讀了《戰爭與和平》。它太棒了。多年來，我第一次擺脱了拿起設備查看新聞的衝動。“我已經知道了新聞。皮埃爾愛上了娜塔莎。安德烈公爵在博羅季諾受傷。瑪麗亞公主因尼古拉對農奴的干預而得救。這就是我需要知道的一切，這就足夠了，這才是真正的新聞。”

讓過去的藝術作品進入你的腦海，就是開始一項復興工程，一項救援任務。“當你閲讀時，尼古拉和索尼婭還活着，但托爾斯泰本人也還活着。他沒有消失，他的思想仍在創作，他繼續存在於人類的意識中。你正在延續某種東西。”

本專欄的配圖由藝術家查德·克勞根據一張照片繪製而成，描繪的是我的辦公室。這裏不僅是本專欄的誕生地，也是此刻我思念多年讀者之處。衷心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閲讀。在這個小角落——抱歉，比爾，應該説在這個專欄中——驅使我筆耕不輟的動力，正是你我共同懷有的那份守護與維繫的心願：讓一切得以延續，免於分崩離析。能成為這份事業的一部分，實乃幸事，亦為殊榮。現在，讓我們邁向2024年。

插圖：查德·克勞刊載於2023年12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回望2023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