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鬣蜥之夜》評論:一場風暴席捲外百老匯——《華爾街日報》
Charles Isherwood
蒂姆·戴利與達芙妮·魯賓-維加攝影:瓊·馬庫斯紐約
一場猛烈暴風雨席捲了田納西·威廉姆斯1961年戲劇《鬣蜥之夜》中那座褪色的墨西哥酒店。這場風暴在這個淡季地區本是自然現象,卻也隱喻着劇中多數角色內心翻騰的混亂。
最引人注目的受難者是勞倫斯·香農牧師(蒂姆·戴利飾),他踉蹌着出現在科斯塔維德酒店的陽台上,幾近虛脱。香農早已放棄聖職——或者説聖職拋棄了他——靠着當導遊勉強維生。不幸的是,他最新接待的一車德州女遊客逼得他逃離大巴,躲到了這個曾多次收留他的地方。
戴利飾演的香農面色潮紅、蒼白,疲憊得幾乎萎靡不振,他懇求店主馬克辛·福克(達芙妮·魯賓-維加飾)收留。即便見他如此狼狽,馬克辛仍喜形於色。她漫不經心地承認剛喪夫——算不上什麼損失——雖然平時靠與墨西哥員工調情取樂,但此刻她正用鋭利的目光打量着香農,視其為滿足需求的長期解決方案。
作為威廉姆斯最後一部重要的百老匯劇作,《鬣蜥之夜》以粗糲喜劇與細膩筆觸交織探討了他諸多傑作的核心主題:囚禁所有男女的精神孤寂;敏感靈魂在冷漠(若非殘酷)世界註定承受的摧殘;性愛中轉瞬即逝的慰藉;以及人與人深刻理解時,那難以捕捉卻真實存在的片刻救贖。
香農在一個意想不到的盟友身上發現了這最後的關鍵恢復力量:來自楠塔基特島的優雅老處女漢娜·傑爾克斯(瓊·利希蒂飾),她與年邁的祖父——詩人農諾(奧斯汀·彭德爾頓飾)一同抵達酒店。和香農一樣,他們是積習難改的漂泊者,也和他一樣瀕臨絕望;可以説,他們依靠陌生人的善意來賺取朝不保夕的生活。漢娜為遊客快速素描,而農諾則通過朗誦自己的詩句片段來娛樂他們。不幸的是,他們的積蓄已經耗盡,也不得不向馬克辛乞求憐憫——起初她拒絕了,直到香農説服她心軟。
導演艾米麗·曼恩,新澤西州普林斯頓麥卡特劇院中心長期的藝術總監(她在2020年任職30年後離任),對這部戲劇的多樣質感表現出敏鋭的共鳴:威廉姆斯對話中如詩歌般流暢的才華,他深刻而富有同情心的心理學洞察——以及對成熟喜劇的調皮天賦。
這裏的幽默主要源自香農與一位不滿的顧客朱迪思·費洛斯小姐(莉婭·德萊里亞飾)之間激烈的意志之戰。費洛斯指責他——並非毫無理由——與旅行團中的年輕女子夏洛特(卡門·伯克利飾)調情,並威脅要徹底摧毀他本已衰敗的事業殘餘。德萊里亞女士像鬥牛犬一樣在舞台上橫衝直撞,揮舞着塑料錢包如同拳擊手套,費洛斯小姐不斷斥責和威嚇香農的場景始終令人捧腹,而香農則盡力拍打這隻執意要吸他血的蚊子。
作為體弱但精神矍鑠的農諾,備受尊敬的演員兼導演彭德爾頓先生也出人意料地成為了温和喜劇的來源,當他坐在輪椅上在陽台上游蕩時,大聲朗誦詩歌片段——他決心要完成腦海中正在成形的詩作。值得慶幸的是,曼恩女士將劇中另一個幽默來源——一個令人討厭的德國家庭——的戲份降到了最低。
馬克辛與香農的關係被兩位演員演繹得既充滿火藥味又不失温情。魯賓-維加女士飾演的馬克辛散發着飢渴的性感,同時又帶着無情的實用主義;她在香農身上看到了牀笫與旅館的潛在新夥伴,當察覺香農與漢娜的惺惺相惜時——後者因直面過自身心魔而深切理解他的崩潰——她展現出保護欲,抑或是殘忍?
曼恩女士這部製作精良的劇作中,唯一缺憾在於兩位迷途靈魂間的關係刻畫略顯乾澀。戴利先生更擅長表現香農的疲憊與坐立不安,卻未能充分展現這個角色對救贖性憐憫的深層渴望——那種能治癒他受創靈魂的温柔。
更關鍵的是,利希蒂女士未能呈現漢娜那種近乎神秘的內心力量,正是這種力量使她成為香農的守護天使,在他周圍編織無形的共情之網。她對角色的詮釋始終流於表面,未能展現漢娜本該散發的攝人心魄的魅力。本該成為全劇最柔軟心臟的部分——那種能平息最劇烈痛苦風暴的人際共鳴,最動人的精神交融——始終籠罩在陰影中,未能圓滿呈現。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戲劇評論人。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外百老匯刮來一場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