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沒有為特朗普和孤立主義的美國做好準備 - 彭博社
Max Hastings
英語世界的幸福時光。
來源:Keystone/Hulton Archive via Getty Images
美國對歐洲總是重要的,但很少像現在這樣重要。歐洲大陸籠罩着一種強烈的恐懼:唐納德·特朗普可能會再次成為美國總統。前北大西洋公約組織駐歐洲大使伊沃·達爾德對《紐約時報》表示,歐洲人“對2024年的選舉以及它對聯盟的影響深感擔憂。無論談論什麼話題,烏克蘭還是北約的凝聚力,這都是唯一被問及的問題。”告訴《紐約時報》。
前歐洲外交官史蒂文·埃弗茨現任歐盟安全研究所所長史蒂文·埃弗茨描述特朗普可能再次當選的前景為“略顯可怕”。他補充道:“鑑於美國在歐洲安全事務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我們現在必須重新思考這對我們自身政治、歐洲防務和烏克蘭意味着什麼。”
歐洲人對即將到來的選舉幾乎前所未有地擔憂,有四個獨立但相互關聯的原因。首先是特朗普似乎對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熱情。德國雜誌《明鏡週刊》曾經表示,這位有抱負的總統對普京的欽佩程度“可能比對金正恩還要更高”(回想一下,特朗普曾讚揚過他收到的來自朝鮮獨裁者的“美麗信件”)。
接下來是特朗普經常表達的對北約的敵意,特別是對德國人。然後,有壓倒性的可能性表明,他的總統任期將意味着對烏克蘭援助的急劇減少,甚至是終結。最後,人們預期特朗普將對美國的政治制度發起攻擊 —— 這是對世界上最偉大的民主和典範的一記利矛。
1936年,當大蕭條仍在肆虐時,富蘭克林·D·羅斯福總統曾説:“在美國,我們正在進行一場偉大而成功的戰爭。這不僅僅是一場對抗貧困、困苦和經濟道德淪喪的戰爭。它不僅僅是那樣;它是一場為了民主的生存而戰的戰爭。我們正在為了自己和世界的一個偉大而寶貴的政府形式而戰。”
對於我們今天的歐洲人來説,這個故事的最後部分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無論我們作為其他國家的公民有多麼不情願發表有爭議的對美國國內事務的意見,賭注似乎如此之高,以至於我們無法退縮。讓我們感到恐懼的不僅僅是特朗普本人。更讓我們感到恐懼的是,共和黨選民對他的普遍支持所反映出的對美國人民相當大一部分心態。
作為一名歷史學家,我會把1940年確定為最後一個讓歐洲人,尤其是英國人,對選舉結果感到如此憂慮的美國總統選舉年。當時,英國在希特勒的軍隊面前孤軍奮戰。羅斯福似乎是唯一可靠的朋友,英國首相温斯頓·丘吉爾的人民可以指望得到物質援助。
他堅持認為,他偉大的國家不能袖手旁觀全球反法西斯主義鬥爭及其旗手。“我們已經學到,世界上敬畏上帝的民主國家在遵守條約的神聖和與其他國家的交往中的誠信方面,不能安全地對任何地方的國際無序行為漠不關心,”他在1939年1月對國會説。“他們不能永遠讓針對姐妹國家的侵略行為毫無有效抗議地經過,這些行為自動地破壞我們所有人。”
然而,羅斯福的許多同胞仍然對捲入外國戰爭持激烈反對態度,就像今天越來越多的人對俄羅斯在烏克蘭的侵略漠不關心一樣。當時,美國國內的極端主義也在蓬勃發展。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一段時間裏,可汗頭克魯克斯克蘭(其敵意不僅針對黑人美國人,還包括天主教徒、猶太人,甚至所有外國人)聲稱擁有多達四百萬成員。
美國優先孤立主義遊説團體在其鼎盛時期聲稱擁有80萬成員,他們持有與今天的MAGA支持者直接可比的觀點。“我們在這個國家和這個半球足夠強大,可以維護我們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管對方的態度如何,”航空英雄查爾斯·林德伯格告訴國會。“我們的生活方式和政府體系的唯一成功在於在國內捍衞它,而不是試圖捲入國外戰爭。”
歐內斯特·海明威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擔任救護車司機,在西班牙內戰中擔任記者,寫道:“歐洲正在醖釀的地獄煮湯,我們無需喝……我們曾經被捲入一場歐洲戰爭,真是愚蠢。”
1933年至1937年間,美國國會通過了一系列中立法案。白宮在説服國會允許法國和英國購買武器方面遇到了困難 —— 這與今天對向烏克蘭運送武器的情況類似。
共和黨反對援助英國的立場由蒙大拿州的民主黨參議員伯頓·K·惠勒等人領導。當時,人口稀少的西部各州是對外交糾葛持最敵對態度的地區之一。甚至在珍珠港遭襲之後,蒙大拿州的另一位眾議員珍妮特·蘭金仍然堅持不願對日本宣戰(她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也曾如此)。
1940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温德爾·威爾基遠非極端孤立主義者,但即使在歐洲戰爭已經在肆虐時,他仍然大聲疾呼:“我已經多次向你們保證:我將致力於和平。” 大量信息湧入羅斯福白宮,顯示威爾基觸動了民眾的神經。這迫使總統向美國選民承諾:“你們的孩子不會被派往任何外國戰爭。”(歷史證明這一承諾並不真誠。)
我一直相信,如果沒有珍珠港事件和希特勒隨後對美國的宣戰,羅斯福要領導他的偉大國家成為二戰中的全面交戰國將會非常困難,甚至可能不可能。
沒有人比丘吉爾更明白羅斯福是英國將擁有的最好的朋友。當然,羅斯福並不崇拜我們的帝國——他甚至不喜歡我們的首相個人。但他堅信,如果獨裁者在歐洲獲勝,美國也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因此,英國領導人對1940年的選舉結果非常關注。所有的民意調查都預測民主黨會獲勝。但是民意調查——尤其是在那個時代——經常是錯誤的。如果共和黨獲勝,美國可能會撤銷對英國軍火購買的同意。當羅斯福在11月獲勝,贏得了38個州時,這對丘吉爾和全世界反對希特勒的人來説是一個巨大的解脱。
選舉結果出來後,丘吉爾給羅斯福發了電報:“在選舉期間,我認為作為一個外國人表達我對美國政治的看法是不合適的,但現在我覺得你不會介意我説我為你的成功祈禱,併為此深表感謝。”
然而,總統與孤立主義者和反新政派的政治困難並沒有就此結束。就在珍珠港事件發生前幾天,1941年12月,英國駐華盛頓大使館向倫敦報告了政府在國會遭受的挫折。例如,由民主黨國會議員霍華德·沃思·史密斯提出的保守勞工立法,被“共和黨和南方反新政派的同盟”匆忙通過,這些人在其他最近的辯論中也反對政府。
“政府在史密斯法案上的失敗,再加上一系列類似的挫折之後,進一步表明總統對眾議院的控制最近已經削弱,”英國外交官警告倫敦説。“新政影響在眾議院目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將近三分之一的眾議院和參議院在1941年2月的租借法案上反對或棄權,該法案允許對英國提供援助。
在大西洋這一邊,許多人生活中的一個持續主題是對美國的基本尊重,以及對它作為西方安全主要堡壘的絕對依賴意識。1985年,我寫了一本關於1950-1953年朝鮮戰爭的書,我採訪了時任華盛頓英國大使的奧利弗·弗蘭克斯爵士。弗蘭克斯向我闡述了他對當時掌握國家事務的一羣美國人的欽佩。
首先當然是總統哈里·杜魯門,“一個比你想象的更有廣泛眼界的人;他讀了很多歷史書,尤其是歐洲和美國內戰的歷史”;國務卿迪恩·艾奇遜是弗蘭克斯的親密朋友,“在任何大學都是自然的一等生”;杜魯門的國防部長喬治·馬歇爾是“一個冷靜而明確的頭腦,尋求問題的解決方案,而不僅僅是擔心它們”;陸軍參謀長奧馬爾·布拉德利是“非常非常高水平的人。”
在這些人背後是羅伯特·洛維特、喬治·凱南、奇普·波倫、迪恩·拉斯克和其他美國外交政策巨人。弗蘭克斯在我們的談話結束時説到1950年:“那是一個人們——政府中那個非凡羣體的存在——對歷史產生決定性影響的時刻之一。”
那一代美國外交官和政治家的偉大成就之一是説服足夠多的美國人相信他們的國家對歐洲乃至世界其他地方的命運有着壓倒性的自身利益。這種信念在冷戰結束後仍然持續存在。而且它確實得到了回報:大多數經濟學家都認為自1945年以來美國的全球角色對該國的富裕做出了很大貢獻,儘管它施加了巨大的國防成本。
阿契遜一代美國外交政策領導人被稱為“智者”,但似乎已不復存在。即使存在,他們當然也不再擁有20世紀中葉那些人所享有的權威。美國人相信精英、相信那些掌權者比其他人更懂得更多的意願已經大大減弱。
儘管三K黨早已衰落,但其他白人至上主義團體在今天的美國蓬勃發展,這讓它的歐洲朋友感到非常沮喪。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的布魯斯·霍夫曼和雅各布·韋爾的新書,上帝、槍支和煽動,強調了武裝白人恐怖主義團體的崛起,它們的傳播受到“數字宇宙的創造,其中只有自己的世界觀是合法的,任何辯論或交流都被壓制、排除,從而被消聲……恐怖主義的壁壘也具有戰術意義。”
德國《明鏡》雜誌發表了一篇關於特朗普可能連任的文章,標題是“恐怖情景”。在其中,德國議會綠黨副主席阿格涅什卡·布魯格爾認為歐洲人需要“更加自力更生,更少脆弱”。自冷戰結束以來,我們中的一些人就已經認識到這一點。但是,如今,由於沒有美國主導的軍事援助,儘管歐盟成員國承諾提供了大量經濟援助,烏克蘭仍將岌岌可危。
歐洲人,尤其是德國人,需要立即履行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承諾,加速軍火生產,並認識到承擔歐洲防衞成本更大責任的歷史必要性。然而,本週我與一位消息靈通的德國政治人士進行了對話,他表示對德國可能會實現這些目標的希望渺茫,感到近乎絕望。
解決德國和整個歐洲巨大安全缺陷的政治意願,如果有的話,正在萎縮。然而,如果特朗普成為美國總統,德國將成為北約歐洲的關鍵力量,有責任填補共和黨政府威脅在歐洲防衞上造成的鴻溝。
英國大談對烏克蘭的支持,但已經沒有軍火可以提供。我們需要一個重大的再武裝計劃來加強我們自己的武裝力量,並支持烏克蘭,但目前看不到現任保守黨政府或可能的工黨繼任者有政治或財政意願來應對這一挑戰。
在大西洋東側,我們將密切關注2024年總統競選。美國的領導對西方為自由事業的鬥爭至關重要。我們前所未有地擔心,特朗普再次當選總統將直接而可怕地威脅我們和平、安全和繁榮的三大支柱:自由、穩定和國際秩序。
俄羅斯和中國正在極力分裂我們。按照目前的情況,他們正在失敗。但唐納德·特朗普可能會在使他們實現他們的目標上起決定性作用 —— 讓我們成為第二次冷戰的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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